城东护城河边的“纸鸢阁”老风筝铺藏在柳荫里,木门被糨糊浸成米黄,像张晾干的桃花纸,门楣挂着串风筝骨架,竹篾弯成的蝴蝶翅在风里轻颤,“咯吱咯吱”的声混着桃花纸的清香漫出半条河沿。赵猛扒着柜台往里瞅,鼻尖差点撞上悬着的沙燕风筝,翅尾的飘带在风里打卷,他啧嘴:“这风筝骨够巧的!竹篾弯得溜圆,比我爷扎的‘蜈蚣风筝’飞得稳十倍——他总说‘好风筝得认竹,篾削得薄,弯得匀,糊得平,才能趁风飞高,像人心里的盼,得扎够了劲才腾空,差一弯,骨就折,看着憋屈’。”
林岚翻着报案记录,纸页边缘沾着点糨糊:“街坊说,每到清明,铺里的竹刀就自己动,‘沙沙沙’的,第三排的风筝面总拼出‘飞’字,最上面的风筝线会自己绕轴,在地上缠出‘等’字的轮廓,还传出老人的吆喝声,‘再扎三只鸢’。上周有个来买沙燕风筝的孩童,半夜来敲门,看到个系青布围裙的老汉在糊纸,说‘阿鸢爱用桃花笺’,回头再看,案上的竹篾自己弯成翅,在风筝面上拓出‘盼’字,被新刷的糨糊盖了又显。”
“扎架声?”赵猛捡起根掉在地上的竹篾,捏在手里能弯出三道弧,“这老扎匠是个巧人,连削篾都得‘三削三磨’,说‘竹尖得钝才不伤纸’,比我那扎灯笼的表哥还较真——表哥为了扎‘走马灯’,光练弯竹就耗了半月,指尖被竹篾划得全是小口,说‘篾不匀,灯就歪,像话没说顺,飞着别扭’。”
苏晴望着案上未完工的凤凰风筝,翅骨刚扎了半面,像只没展翼的禽,旁边的竹筐里堆着削好的竹条,泛着青白色的光:“里面有个系青布围裙的爷爷,正对着竹篾叹气……指缝里嵌着竹屑,在风筝纸上划出歪歪扭扭的‘鸢’字,说‘扎不圆了’。铺后的木柜里,藏着只没糊纸的龙头风筝,骨架上刻着半朵云,旁边用朱砂写着‘阿鸢亲启’,字迹被纸香熏得发淡。”
风筝铺的看守是个拄着竹杖的老汉,姓鸢,总揣着个布包,里面裹着张旧风筝纸,纸上的桃花纹还清晰,边角印着“1982”。“这铺是‘老竹匠’的,竹老扎扎了一辈子风筝,最拿手的是‘百足风筝’,三十六个竹骨连得匀,飞得‘稳如悬灯,高过树梢’,街坊都喊‘扎三弯’——说他弯竹,三弯准能定弧度,多一弯怕过软,少一弯怕过硬。1999年清明没的,有人说他是等徒弟阿鸢回来学‘断线重接术’,在风筝案旁坐了整宿,天亮时手里还攥着竹刀;也有人说……阿鸢在灾区送风筝时,遇了河汛,连人带风筝捆被冲走了,他抱着那只龙头风筝,在铺前站成了个影子。”他用拐杖敲了敲风筝案,“这案子总在半夜响,我守了三十年,每到竹老扎忌日,就闻见股桃花香,是他当年糊纸的味道。”
沈辞的铜钱在兜里发烫,他走到风筝案旁,案缝的竹屑里卡着半张字条,字迹被糨糊浸得发黏:“阿鸢,新削的桂竹骨够韧,扎‘比翼鸟’风筝正好,等你回,咱给山区的小学送批风筝,让娃们春天能放着玩,忘了苦……水里凉,记得穿我给你纳的胶鞋,鞋底编了防滑的竹纹,踩在湿泥上不打滑”,后面的字被泪水泡成了湿团,只剩个“等”字还清晰。
“竹老扎不是坐僵的。”沈辞摸了摸案上的糨糊碗,碗沿结着层干壳,“木柜的夹层里藏着本扎鸢日志,1998年春的,最后一页记着‘阿鸢教山民扎出第一只沙燕,能飞三丈高’。他收到阿鸢牺牲的消息,把自己最爱的竹刀折了半截,说‘阿鸢弯竹爱留半分弹,说风筝得透气’,最后就那么趴在风筝案上,手里还攥着给阿鸢留的新桃花纸,纸上印着‘鸢’字,是阿鸢的名字。”
陈默推了推眼镜,屏幕上跳出张泛黄的照片:穿工装的阿鸢蹲在铺门口晾风筝,手里举着只刚扎的蝴蝶风筝,竹老扎正用糨糊粘翅尾,两人对着镜头笑,背后的墙上挂着张“扎鸢口诀”,“竹要柔,纸要轻,一线牵起少年心”的字样格外醒目。附页里的档案写着:“竹鸢,1998年3月在灾区送风筝时,为抢救被河汛冲的风筝捆和孩童,被卷进激流,年仅二十二,遗物中有只没糊纸的风筝骨架,是临行前竹老扎给的,说‘扎鸢如逐梦,得飞得起’。”
赵猛踹开木柜,里面的风筝骨架摆得整整齐齐,最底层的木盒里躺着那只龙头风筝,云纹缺了半朵,旁边压着张字条,字迹歪歪扭扭:“给阿鸢留的,等他回,咱用这龙头扎‘百米风筝’,清明时在河边放飞,让街坊们都来看,让他们说,我徒弟扎的鸢,比我这老头子的还飞得高”,落款是“师父”。灵案小组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灵案小组最新章节随便看!“这老竹够意思,”他拎起骨架晃了晃,竹骨“咯吱”轻响,“是削了七遍的‘桂竹篾’,比我家买的塑料风筝还轻——那风筝飞两回就断骨,说‘这是一次性款,便宜’。”
鸢老汉突然抹起眼泪,从梁上摘下个布包,里面是件染着泥水的蓝布衫,口袋里露出张照片,是阿鸢在河边的留影,背后写着“师父,山民学扎风筝学得快,就是糊纸总起皱,等我回,您得教我‘匀糊法’,让他们的风筝也能飞得稳,像咱纸鸢阁的百足鸢那样,能牵住半条河风”。“这是阿鸢的布衫,1999年从河汛里捞出来的,竹老扎说‘这上面有阿鸢的潮气,得垫在风筝案下,扎的骨才够韧’,他每次扎风筝,都把这布衫铺在案上。”
风筝铺的竹刀突然“沙沙”响了,竹老扎的虚影正给龙头风筝扎骨,桂竹篾在手里慢慢弯成云纹,“簌簌”的削竹声混着桃花纸的清香,漫了满铺。苏晴望着风筝案旁的虚影:“阿鸢哥哥在递桃花纸……手被水泡得发白,说‘师父,这竹篾够柔不’,竹爷爷的影子举着风筝笑,说‘够了够了,就等这最后一糊,山区的娃放着,准能笑着追风筝’,案上的比翼鸟风筝突然自己展开,翅尾的飘带在风里扬起,桃花纸在灯光下亮得像落了片霞。”
沈辞的铜钱烫得手心发麻,他能“听”到竹骨拼接的“咔嗒”声,混着竹老扎的念叨:“阿鸢总嫌我扎骨太牢,说‘风筝得轻点飞’,可山区的风乱啊,骨不牢点,咋能让他们的风筝飞过高山……”他走到铺后,挪开最重的风筝架,底下藏着个铁皮盒,装着阿鸢的烈士证,证上的照片沾着点泥水,旁边压着那半截竹刀,刀上的竹屑被得发亮。
陈默的电脑突然弹出份救灾档案,1998年的“英烈名录”里,竹鸢的名字旁写着“护风筝捆与孩童牺牲于河汛,追记三等功”。附页里有篇山民的回忆:“阿鸢总说他师父的风筝是‘天下最能飞’,说‘等水退了,要请师父来山区,教我们扎满坡的风筝,让每个娃手里都牵着线’,他怀里总揣着根竹篾,说‘这是飞的魂,攥着就有劲儿送鸢’。”
清明的阳光从柳丝缝钻进来,竹老扎的虚影和阿鸢的虚影一起把龙头风筝放上天空,线轴在手里转得匀匀的,风筝在河面上越飞越高,像拖着道金色的光。两人对着风筝鞠躬,竹刀的影子在风筝纸上晃,像在扎出一片轻悠悠的牵挂。
“他们说谢谢。”苏晴轻声说,“说终于把‘百米风筝’扎完了,像当年约好的那样,骨够韧,纸够轻,山区的娃放着,该能笑着说‘这风筝,比云朵还高’。”
两人的虚影转身走向河边,青布围裙的带子和布衫的衣角在纸香里飘,慢慢消失在清明的风里。竹刀的“沙沙”声停了,那只龙头风筝突然自己挂在铺檐,旁边放着卷风筝线,线上缠着片桃花纸,像缕没断的牵挂。
赵猛望着天上的风筝突然喊:“街口的糖画风筝摊该开了!刚画的蝴蝶糖鸢,甜得能拉出丝,配着这风筝铺的桃花香正好!走不走?我请客——算替老竹师徒俩尝尝这口‘飞里的甜’!”
林岚白了他一眼,嘴角却扬着:“就知道吃,不过……多买两串给鸢大爷,他守了三十年风筝铺,该尝尝这甜丝丝的风,像当年竹老扎盼的那样。”
沈辞望着渐远的风筝铺,铜钱在掌心温温的。这世上的执念,有时是藏在竹骨里的飞——哪怕知道等不到,也得把篾削得薄薄的,把纸糊得轻轻的,万一呢?万一风把他吹回来,能笑着说“师父,你看这风筝,比你扎的还能飞过三千里”。
车过石桥时,赵猛指着河面喊:“看!风筝线动了!怕是那师徒俩在放新鸢,正比谁的风筝飞得高呢!”
陈默推了推眼镜,屏幕上跳出新委托:“城北的老灯笼铺闹鬼,半夜总听到糊纸声,灯架自己拼,灯影在墙上投出‘明’字,像在等挂灯的人……”
“老灯笼铺?”赵猛眼睛亮了,“这我熟!小时候偷拆灯笼烛芯玩火,被灯匠的竹尺打手心,灯纸烧了个洞,现在见了灯笼穗还想摇……”
车厢里的笑声混着桃花香飘远,老风筝铺的风筝在阳光下飞得稳稳的,竹骨的影子漫过青石板,像在为那只迟到的龙头风筝,铺条带着风香的路,路上满是扎不完的牵挂,和等得到的高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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