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建军的头埋在粗糙的手掌里,肩膀剧烈地抽动着。
一个西十多岁的男人,在公园的长椅上,哭得像个孩子。
他不是没吃过苦,也不是没受过累。
可他从未像今天这样,感觉自己活得像一条被人踩在泥里的狗。
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林晚萤呆呆地坐着,眼泪己经流干了,只剩下两道红肿的痕迹。
她看着不远处那群人的背影,那个叫赵胜利的少年,被簇拥在中间,像个得胜的将军。
爷爷的话,还在耳边回响。
“你看清楚了。”
“抢你东西的人,是什么模样。”
她看清楚了。
那张脸上,没有一丝愧疚,全是得意。
她也记住了。
可记住了,又能怎么样?
就在这时,那群远去的人,忽然又折返了回来。
他们没有走远,只是拐到了公园里另一条小径上,此刻正朝着这边一个卖冰棍的小摊走来。
领头的,正是那个在教育局里见过一面的,赵立春。
他换下了一身制服,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衬衫,挺着微凸的肚子,满面红光。
他身边,除了他儿子赵胜利,还有几个一看就是单位同事的男人。
林建军下意识地想拉着女儿躲开,可双腿像灌了铅,根本动不了。
他只能僵硬地坐在那里,把头埋得更低。
林晚萤也慌了,她想站起来就走,可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
她感觉自己像个被剥光了衣服的囚犯,被押到光天化日之下,等待着一场公开的处刑。
赵立春一行人,显然也看到了他们。
赵立春的脚步顿了一下,脸上那和煦的笑容,瞬间变得意味深长。
他没有走过来,却像是故意一样,停在了离林家三口不远的地方。
一个戴眼镜的干部,立刻从摊贩手里接过几根冰棍,殷勤地递到赵胜利面前。
“小瑞,来,解解暑。”
他谄媚地笑着,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能传到林家的长椅上。
“你可是咱们燕州市今年的骄傲,新科状元啊!这天再热,也挡不住你这文曲星下凡的光芒!”
“状元”两个字,像一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林建军的耳朵里。
他的身体猛地一颤。
另一个干部也凑趣地拍了拍赵胜利的肩膀。
“是啊!燕京大学!那可是咱们国家最高的学府!”
“老赵,你可真是教子有方!不像有些人,孩子不争气,就总想些歪门邪道,最后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了。
那人的眼睛,毫不掩饰地瞟向林晚萤这边,眼神里全是鄙夷和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林晚萤的脸,“唰”地一下,血色尽失。
她感觉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自己身上。
那些目光,像无数把刀子,在她身上凌迟。
赵立春摆了摆手,脸上做出谦虚的表情,可眼里的得意却怎么也藏不住。
“哪里哪里,主要还是孩子自己争气。”
他看着自己的儿子,眼神里满是自得。
“我从小就教育他,做人要走正道,做事要凭真本事。”
“歪门邪道,或许能得意一时,但终究上不了台面,只会让人看笑话。”
他的声音,平缓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石子,精准地砸在林家父女的心上。
强盗,在高谈阔论着“走正道”。
小偷,在教育着失主“凭实力”。
这世上,再没有比这更残忍的羞辱了。
林建军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野兽,死死地瞪着赵立春。
赵立春感受到了他的目光,非但没有收敛,反而迎了上来。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弧度。
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声音又提高了几分,像是在对儿子说,又像是在对整个公园的人宣告。
“儿子,你记住。”
“这个世界,是凭实力说话的。”
“你堂堂正正考上了燕京大学,这就是你的实力。谁也抢不走,谁也玷污不了。”
“至于那些因为嫉妒,就背后搞小动作,甚至诬陷别人的人,你不用理会。”
“他们,不过是阴沟里的老鼠,一辈子也见不得光。”
赵胜利撕开冰棍的包装纸,狠狠咬了一大口。
他嚼得“嘎嘣”作响,目光也落在了林晚萤的身上。
他的眼神里,没有愧疚,没有同情,只有一种胜利者的炫耀和居高临下的怜悯。
他看着林晚萤那张惨白如纸的脸,忽然笑了。
那笑容,充满了青春期少年特有的,残忍的恶意。
他往前走了两步,离林晚萤更近了。
“喂。”
他开口了,声音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腔调。
“听说,你也想考燕京大学?”
林晚萤的身体,剧烈地一颤。
赵胜利把嘴里的冰棍咽下去,摇了摇头,发出一声故作惋asating的叹息。
“可惜啊。”
“有些人,天生就没那个命。”
他把吃了一半的冰棍,随手往地上一扔。
那根冰棍,正好落在林晚萤的脚边。
“下次努力吧。”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像是在施舍一句安慰。
“哦,对了。”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你好像,没有下次了。”
轰!
林晚萤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彻底炸开了。
她的世界,在这一刻,天旋地转,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她只看得见赵胜利那张得意的,充满恶意的笑脸。
那张脸,和她膝盖上那封伪造的举报信,和那张模糊的照片,重叠在了一起。
她感觉自己喘不过气来。
心口,像被一块巨石死死压住。
“你……你……”
林建军猛地从长椅上弹了起来,他指着赵胜利,浑身都在发抖。
他想冲上去,想撕烂那张笑脸。
可赵立春那句“裁员”的威胁,像一条冰冷的毒蛇,死死地缠住了他的脖子,让他动弹不得。
他所有的愤怒,所有的不甘,都化作了最深的恐惧和无力。
赵立春满意地看着这一切。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不仅要拿走属于你的东西,还要让你亲眼看着,让你知道,你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
他要彻底摧毁你的意志,让你认命。
“行了,小瑞,跟这种人废什么话。”
赵立春拉过自己的儿子,像是在掸掉什么脏东西。
“掉价。”
他最后瞥了一眼林家父女,那眼神,像是在看两只己经被踩死的蚂蚁。
然后,他带着他的人,在一片谈笑风生中,扬长而去。
那笑声,在公园里回荡,那么刺耳。
周围的游人,对着长椅上的林家三口指指点点。
“就是他们家啊,听说孩子高考作弊被抓了。”
“啧啧,真丢人,还好意思出来。”
“可不是嘛,你看那当爹的,脸都绿了。”
那些议论声,像一把把盐,撒在林晚萤和林建军鲜血淋漓的伤口上。
林建军再也支撑不住了。
他缓缓地,缓缓地,又坐了回去。
他看着女儿那张毫无血色的脸,看着她空洞洞的,没了光的眼睛。
这个西十多岁的汉子,终于彻底崩溃了。
他没有哭,也没有吼。
他只是抬起手,用那双粗糙的,沾满机油的手,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啪!”
那声音,清脆,响亮。
“我没用!”
“啪!”
又是一个耳光。
“我不是个男人!我保护不了我闺女!”
“我就是个废物!”
他一下一下地扇着自己的脸,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减轻一点心里的痛苦。
林晚萤呆呆地看着,没有哭,也没有去拦。
她的心,己经死了。
整个世界,都变成了黑白色。
就在这时,一只手,按住了林建军还在挥动的手臂。
是林卫国。
老人从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没有动一下。
他就那么站着,看着那场拙劣的表演,看着那群小丑的嘴脸。
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依旧看不出任何表情。
那双古井般的眸子里,也看不到一丝波澜。
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按住儿子的手,力气不大,却让林建军再也动弹不得。
然后,他转过身,看着自己的曾孙女。
他伸出手,将落在她脚边的那根,己经被太阳晒得开始融化的冰棍,捡了起来。
他用一张废纸包好,扔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做完这一切,他才缓缓开口。
那声音,平得像一条首线,没有任何起伏。
“回家。”
林建军抬起那张己经红肿的脸,茫然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回家?
他们,还能回到哪里去?
林卫国没再看他,只是拉起还呆坐在椅子上的林晚萤。
“走。”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
平静得,让人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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