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州市纪律检查委员会，信访接待室。
墙上的挂钟，指针己经指向了晚上十一点。
负责值班的老干部张姐，正打着哈欠，准备收拾东西下班。
这一天，对整个市委系统来说，都像是经历了一场八级地震。
她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可光是看着那些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领导们，一个个行色匆匆，如临大敌的样子。
她就知道，燕州城，要变天了。
就在她准备关灯锁门的时候。
门口，一个黑乎乎的人影，探头探脑地，闪了进来。
那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破旧工装，头发乱得像个鸡窝，身上散发着一股隔夜的酒气和劣质烟草的混合味道。
一张蜡黄的脸上，两只老鼠一样的眼睛滴溜溜地乱转，充满了不安和贪婪。
“同志，下……下班了吗？”他点头哈腰地问，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张姐皱了皱眉，心里有些厌恶。
她见得多了，一看这副样子，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路数。
“有事明天再来！”她没好气地说。
可那人，非但没走，反而往前凑了两步。
然后，在张姐错愕的目光中，他“扑通”一声，首挺挺地，跪在了冰冷的水磨石地面上！
“同志！政府的同志啊！”
他抱着张姐的办公桌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嚎了起来。
“我有罪！我对不起党！对不起人民！我要自首！我要揭发！”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把张姐也给搞蒙了。
还没等她开口问。
那个男人，就竹筒倒豆子一样，把自己的“罪行”，嚎了出来。
“前……前段时间那个，高考顶替的案子，你们知道吧？”
他抬起那张哭得满是污痕的脸。
“那个事……是我干的！”
什么？！
张姐手里的钥匙串，“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无赖一样的男人。
她当然知道这个案子！
现在整个市委大院，谁不知道这件事！
听说，连军区那位阎王司令，都亲自出面了！
这个天大的案子，罪魁祸首，就……就是眼前这个……
她不敢想下去，立刻拿起桌上的电话，紧张地，拨通了王昌林书记秘书的内线。
几分钟后，这个自称叫张贵的男人，被带到了专案组所在的秘密办案点。
他没有被带进那间令人恐惧的B室，而是被客气地“请”进了那间摆着沙发茶几的A室。
主审他的，是在路上就得到消息，紧急从医院赶回来的，王昌林。
王昌林看着眼前这个，浑身都在发抖，脸上却又带着一丝诡异的，“如释重负”表情的男人。
他没有动怒，那张严肃如铁的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温和。
“你叫张贵？”
“是是是，王……王书记，我叫张贵。”张贵像条哈巴狗一样，拼命地点着头。
“你说，前段时间的高考档案混乱事件，是你做的？”
“是我！全是我一个人干的！”
张贵声泪俱下，那演技，不去演话剧都屈才了。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顶替我高考状元？我扛匾跪军区呀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开始“交代”自己的“罪行”。
“王书记，我是个浑蛋！我财迷心窍，鬼迷了心窍啊！”
“我原来是教育局招生办的临时工，因为手脚不干净，被赵……赵立春科长给开除了，我一首怀恨在心。”
“前段时间，林晚萤她爸林建军，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我以前在那儿干过，就托人找到了我。”
他说得有鼻子有眼。
“他塞给我一千块钱！求我帮帮忙，看能不能，把他闺女的志愿给改一改，换到更好的专业去。”
“我当时也是赌钱输红了眼，再加上想恶心一下那个赵立春，就……就答应了。”
王昌林的眼睛，眯了起来，他没有打断，只是静静地听着。
“结果……结果那天晚上，我……我多喝了两杯猫尿，去档案室办事的时候，手一抖……”
张贵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脸上充满了“悔恨”。
“我业务本来就不熟！再加上喝多了，手忙脚乱的，就把那几份档案，全……全都给弄混了……”
“不仅没帮上林家的忙，还把事给闹大了！把状元的名额都给弄错了！”
“王书记！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我就是一时糊涂！”
他说完，甚至还哆哆嗦嗦地，从怀里那个破旧的布包里，掏出了几张皱巴巴的，沾着油污的十元大团结。
“这……这是林建军当时给我的‘好处费’，我一分都没敢花！我现在全都上交给政府！”
“求求您！看在我主动自首，主动退赃的份上，给我一个……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他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一个人证。
一份物证。
一个听起来，充满了各种巧合，却又似乎能勉强解释得通的，“合理”的犯罪动机。
一个完整的，闭环的，由一个市井无赖的“贪婪”和“失误”所造成的“乌龙事件”，就这么新鲜出炉了。
A室旁边，那个小小的指挥间里。
几个年轻的纪委干事，听完这份新鲜出-炉的口供，都面面相觑，脸上，是无法掩饰的错愕和古怪。
他们都是办案的老手。
他们出于本能地觉得，这份口供，太“完美”了。
完美得，像一个早就排练了无数遍的剧本。
审讯室里，王昌林的面色，依旧平静无波。
他看着在地上哭得死去活来的张贵。
他没有再多问一个字。
他只是站起身，走出了审讯室。
他走到指挥间那块巨大的黑板前，看着那张由他亲手画出的人物关系图。
他拿起一支红色的粉笔，在“王芳”那个名字上，重重地画了一个圈。
然后，他又在旁邊，画出了一个新的圈。
圈里，写上了“张贵”这两个字。
两条看似毫无关联的线，在这一刻，都诡异地，指向了同一个方向。
他看着图，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
他知道，这不是结束。
这是对手，对他下的第一封，战书。
“来得，比我想象的，还要快。”
他低声自言自语，那双鹰一样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冰冷的，像是在欣赏对手棋路的，兴奋的光芒。
“有点意思了。”
(http://www.220book.com/book/SMVU/)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