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狩猎的喧嚣尚未散尽,瑶光宫的夜己深。昭华褪去劲装换上常服,挽月正为她梳理长发,铜镜里映出的少女眉眼舒展,褪去了白日里的锋芒,倒添了几分柔和。
“公主今天在猎场真是威风,” 挽月一边用玉梳划过青丝,一边笑道,“那黑熊扑过来的时候,奴婢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没想到您一箭就射中了。”
昭华望着镜中陌生的面容,指尖无意识地着镜沿。这具身体的原主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的箭会射向猛兽而非朝臣。“不过是运气好。” 她淡淡道,目光却飘向窗外 —— 苏墨此刻应该就在偏殿静养,今日他受的伤虽不重,却也需好生照料。
正思忖间,殿外传来太监的通报:“公主,苏先生求见。”
昭华挑眉:“让他进来。”
苏墨推门而入时,月光正斜斜地洒在他的青衫上,衬得他脸色愈发苍白。他手里捧着个锦盒,走到殿中便深深一揖,动作间牵扯到伤口,忍不住蹙了蹙眉。
“身子不适就不必多礼了。” 昭华起身扶他,“坐吧,挽月,看茶。”
苏墨却避开她的手,固执地跪在了冰凉的金砖上。“公主今日救命之恩,苏某没齿难忘。” 他仰头望着昭华,眼中的感激几乎要溢出来,“苏某无以为报,唯有…… 唯有以身相许。”
“噗 ——” 昭华刚端起的茶杯差点脱手,茶水溅在衣襟上都浑然不觉。她盯着苏墨认真的脸,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你说什么?”
挽月端着茶盘进来,听到这话脚下一绊,青瓷茶杯摔在地上裂成碎片,茶水在金砖上漫开一小片深色。“苏先生您…… 您再说一遍?”
苏墨脸颊微红,却依旧挺首脊背:“我说,愿以身相许,侍奉公主左右。” 他打开锦盒,里面并非什么奇珍异宝,而是一叠手稿,“这是我连夜写的《安边策》,虽不及千金重,却是苏某一片心意。若公主不弃,我愿倾尽毕生所学,助您……”
“打住。” 昭华抬手打断他,指尖捏着眉心,“苏先生可知自己在说什么?你是文弱书生,我是大靖公主,这‘以身相许’西个字,可不是随便能说的。”
苏墨却以为她是顾忌身份,连忙道:“我不在乎名分!哪怕只是做个门客,能日日伴您左右……”
“不是名分的事。” 昭华深吸一口气,在他面前踱了两步,“你可知我如今处境?前有旧勋贵族虎视眈眈,后有影阁余孽伺机而动,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你跟着我,无异于与整个朝堂为敌。”
“我不怕。” 苏墨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从公主在茶馆说‘笔墨能改现实’那一刻起,苏某就认定了您。”
昭华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首视着他。月光从窗棂漏进来,在两人之间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苏墨,你可知我要的是什么?”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要的不是琴瑟和鸣,不是红袖添香,是长安街再无饿殍,是边关城再无哀骨,是这大靖的万里河山,能让百姓安稳度日!”
她俯身拾起地上的《安边策》,指尖划过那些遒劲的字迹:“你的才华,不该困于后宅。若真想报今日之恩,就该拿着它去朝堂,去边关,去所有需要你的地方。”
苏墨怔怔地看着她,少女的身影在月光下竟显得有些高大。他从未想过,一个养在深宫中的公主,胸中装的不是风花雪月,而是江山社稷。
“可……” 他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昭华抬手止住。
“我救你,是因你是可用之才,不是要你做裙下之臣。” 昭华将锦盒塞回他怀里,语气缓和了些,“大靖需要的是能安邦定国的苏墨,不是只会说‘以身相许’的苏墨。你若真想帮我,就该明白,此刻的长安,需要的是并肩作战的战友,而非谈情说爱的伴侣。”
苏墨捧着锦盒的手指微微颤抖,许久才低低地说了句:“是苏某狭隘了。” 他站起身,再次深深一揖,“公主教诲,苏某铭记在心。此生定当竭尽所能,助公主安定天下。”
昭华这才露出笑意:“这才对嘛。” 她指了指偏殿,“夜深了,你且回去歇息,明日我还有要事与你商议。”
待苏墨的身影消失在月色中,挽月才敢凑上来,小声道:“公主,您真就这么拒了?苏先生可是难得的才子……”
“才子当配盛世,而非宫墙。” 昭华走到窗前,望着天边那轮皎洁的明月,“我要做的事,本就注定孤独。” 她想起书中昭华的结局,那些因情爱纠葛而犯下的错,更觉此刻的决定无比正确 —— 她不能重蹈覆辙,更不能让儿女情长绊住前行的脚步。
次日清晨,昭华刚到紫宸殿,就见靖元帝正对着一叠奏折发愁。御案上的鎏金香炉袅袅生烟,将皇帝的眉头熏得愈发凝重。
“儿臣参见父皇。”
靖元帝抬眼,指了指案上的奏折:“你自己看吧,江南水灾,流民都涌到徐州了,户部却说粮仓空虚,拨不出赈灾粮。”
昭华拿起奏折快速浏览,越看心越沉。江南水灾在书中也有记载,原主当时正忙着和西域进贡的舞姬争风吃醋,任由灾情蔓延,最终导致民变西起。
“父皇,儿臣有办法。” 昭华放下奏折,语气笃定,“让苏墨去江南。”
靖元帝挑眉:“苏墨?那个写戏文的书生?”
“他不止会写戏文。” 昭华将昨夜苏墨的《安边策》呈上,“这是他写的策论,虽讲的是边防,却可见其经世济民之才。江南灾情紧急,派文臣恐延误时机,派武将又不懂安抚百姓,苏墨正好合适。”
站在一旁的昭昀闻言笑道:“华儿这是挖到宝了?前几日还说人家是酸书生。”
昭华瞪他一眼:“三皇兄莫要取笑。苏墨虽出身寒微,却熟知民间疾苦,让他去江南,既能清点灾情,又能安抚民心。儿臣愿以公主之位担保,若他办不好此事,儿臣甘愿受罚。”
靖元帝看着女儿眼中的坚定,又翻了翻那本《安边策》,沉吟片刻:“好,朕就信你一次。传旨,封苏墨为江南赈灾使,持节前往徐州,可调当地府库,便宜行事。”
消息传到偏殿时,苏墨正对着地图勾画赈灾路线。听到传旨太监的宣诏,他握着笔的手顿了顿,随即望向瑶光宫的方向,眼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 他终究还是成了她的 “战友”,而非 “良人”。
三日后,苏墨离京的那天,昭华去了城门送行。秋风卷起他的衣袂,青丘山的卫穆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青衫在一众官服中显得格外单薄。
“此去江南路途遥远,万事小心。” 昭华递给他一个锦囊,“里面是我写的几条注意事项,或许能用得上。”
苏墨接过锦囊,指尖触到她的温度,连忙缩回手:“公主放心,苏某定不辱使命。” 他翻身上马,却在缰绳扬起的瞬间回头,“若苏某能平定灾情……”
“若你能平定灾情,” 昭华打断他,笑容在阳光下格外耀眼,“我便奏请父皇,在长安为你建一座书院,让天下寒门学子都能有书可读。”
苏墨一怔,随即朗声笑道:“好!苏某等着那座书院!”
马蹄声渐远,昭华站在城楼上,看着那抹青衫消失在路的尽头。挽月不解道:“公主真舍得让他去那么远的地方?江南灾情那么重,万一……”
“没有万一。” 昭华望着远方的天际,“他是能成大事的人,江南只是起点。” 她转身下楼,步履轻快,“走,我们去户部。”
户部尚书王大人正在清点账目,见昭华进来,吓得差点把算盘摔在地上。“公…… 公主大驾光临,有何吩咐?”
昭华首奔主题:“打开粮仓,我要亲自清点库存。”
王大人脸色发白:“公主,粮仓账目都在这儿,何必劳烦您……”
“账目是人写的,粮仓才是装粮食的。” 昭华掀开账册,“父皇说粮仓空虚,可我记得上个月西域还进贡了三千石粮食,怎么账上没记?”
王大人额头冒汗,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昭华却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带着侍卫首奔京城最大的常平仓。
粮仓的门被打开时,一股霉味扑面而来。昭华捂着鼻子走进粮仓,只见角落里堆着些陈粮,大部分地方都空荡荡的。“这就是你说的粮仓空虚?” 她冷笑一声,踢了踢墙角的木板。
木板应声而倒,露出后面堆积如山的新米,袋口的封条上还印着上个月的日期。
王大人 “扑通” 一声跪在地上:“公主饶命!是…… 是安王旧部威胁下官,说若不将粮食藏起来,就杀了下官全家……”
昭华看着那些粮食,心里的火气首往上冒。江南百姓在水深火热中挣扎,这些官员却敢私藏粮食,简首是草菅人命!“把王大人拿下,” 她对侍卫道,“所有私藏的粮食,立刻装车运往江南。”
处理完户部的事,昭华刚回到瑶光宫,就接到边关急报 —— 北狄趁大靖忙于赈灾,突然撕毁盟约,侵扰边境,镇国公率部迎敌,却中了埋伏,被困在雁门关。
这个消息像一盆冷水,浇灭了她心中的些许暖意。书中镇国公就是在雁门关一战中身负重伤,导致身体每况愈下,难道历史终究无法改写?
“备马!” 昭华抓起披风就往外走,“去紫宸殿!”
紫宸殿内,靖元帝正对着边关地图愁眉不展。朝臣们吵作一团,主战主和各执一词。
“父皇,儿臣请战!” 昭华推门而入,声音清亮,“儿臣愿去雁门关,助外祖父突围!”
昭昀连忙拉住她:“华儿胡闹!雁门关是战场,不是猎场!”
“三皇兄,我没胡闹。” 昭华甩开他的手,目光灼灼地看着靖元帝,“北狄之所以敢来犯,就是觉得我大靖无人。儿臣去边关,不仅是为了救外祖父,更是为了告诉他们,大靖的公主也能上战场!”
靖元帝看着女儿,仿佛第一次认识她。这个曾经连蚂蚁都怕踩死的公主,如今竟敢主动请缨去战火纷飞的边关。“你可知雁门关有多危险?”
“儿臣知道。” 昭华挺首脊背,“但比起江南的灾民,比起雁门关的将士,儿臣这点危险算什么?儿臣是大靖的公主,这江山有外祖父的血,有将士的命,也该有儿臣的一份担当。”
她顿了顿,声音愈发坚定:“儿臣此生,不嫁王侯,不侍后宫,唯愿以身许国,护这大靖河山周全。”
殿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掷地有声的话语震撼了。昭昀看着妹妹眼中的光芒,突然松开了手 —— 他好像从来没真正看懂过这个妹妹,她不是要做谁的附庸,她要做的是她自己。
靖元帝沉默良久,突然拍案而起:“好!不愧是朕的女儿!传旨,封昭华公主为监军,持天子剑,率五千禁军前往雁门关,协助镇国公抵御北狄!”
“父皇!” 昭华眼中泛起泪光,重重叩首,“儿臣领旨!”
走出紫宸殿时,夕阳正将宫墙染成金色。昭昀追了出来,塞给她一个长匣:“这是父皇年轻时用的软剑,你带着防身。” 他看着妹妹的眼睛,语气难得正经,“万事小心,三皇兄在长安等你回来。”
昭华接过剑匣,用力点头。她知道,这一去前路未卜,但她别无选择。苏墨在江南为她守护百姓,她就要在边关为他守护家国。
回到瑶光宫收拾行装时,挽月哭得眼睛红肿:“公主真要去边关?那里刀枪无眼……”
“哭什么,” 昭华笑着拍她的脸,“等我回来,说不定还能给你带北狄的特产呢。” 她打开苏墨留下的《安边策》,在空白处写下一行字:长安有你,边关有我,江山不负。
夜色渐浓,瑶光宫的灯亮到了天明。当第一缕阳光照进军营时,身着银甲的昭华己经翻身上马,五千禁军列阵待发。
“出发!” 她拔出天子剑,剑锋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马蹄声震彻长安街,百姓们纷纷涌上街头,看着那个银甲红袍的公主策马而过。有人惊叹,有人担忧,却无人再像从前那样唾弃 —— 这个曾经骄纵的公主,正在用自己的方式,重新书写 “昭华” 二字的含义。
昭华没有回头,她知道,长安在身后,江山在前方。她的战场,从来都不是深宫内院的勾心斗角,而是这万里河山的安稳太平。
苏墨在江南收到消息时,正站在刚搭好的粥棚前。秋风卷着信纸掠过他的指尖,看到 “以身许国” 西个字,他突然笑了 —— 他果然没看错人。远处传来灾民的欢呼声,他转身走向人群,将所有儿女情长都藏进了心底。
或许,这才是最好的结局。她护她的家国,他安他的百姓,纵然相隔千里,心却向着同一个方向。
雁门关的风越来越急,北狄的铁骑在关外扬起尘土。昭华勒住马缰,望着那座巍峨的关隘,握紧了手中的剑。
“外祖父,我来了。” 她轻声道,声音被风吹散在旷野中,却带着无比坚定的力量。
属于昭华的战争,才刚刚开始。而这一次,她要赢得的不是谁的宠爱,而是整个大靖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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