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武带着三百精兵离开主营时，月亮刚爬上雁门关的城楼。寒风吹过刀鞘上的铜环，发出细碎的叮当声，在寂静的夜色里格外清晰。他回头望了一眼北门方向，那里的火把如同镶嵌在城墙上的星辰，隐约能看到一个银甲身影立在垛口边 —— 那是昭华公主。
“都打起精神来！” 赵武压低声音，喉咙里的痰音混着寒气，“记住公主的话，只烧粮草，不恋战。谁要是敢贪功冒进，休怪老子的刀不认人！”
身后的士兵们纷纷应诺，脚步声踩在冻硬的土地上，发出整齐的 “咯吱” 声。他们都穿着最轻便的皮甲，背上背着捆好的柴草和火石，腰间的弯刀被磨得雪亮，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黑风口位于雁门关西侧的群山之间，因其常年刮着能掀翻马车的狂风而得名。赵武曾在十年前随镇国公路过这里，当时还只是个普通的骑兵，对那峡谷的险峻印象深刻 —— 两侧的悬崖如同被巨斧劈开，最窄处只能容一人侧身通过，底下是深不见底的碎石滩，风从谷口灌进去，发出如同鬼哭狼嚎般的声响。
“将军，前面就是北狄的前哨营了。” 前锋斥候猫着腰跑回来，手指指向前方一片低矮的帐篷，“看火光，大概有五十人，都围着篝火喝酒呢。”
赵武示意队伍停下，自己匍匐在一块巨石后观察。帐篷外果然散落着十几个醉醺醺的北狄士兵，有的靠在帐篷杆上打盹，有的举着酒囊互相灌酒，腰间的弯刀随意地扔在脚边。
“一群废物。” 赵武啐了口唾沫，眼中闪过一丝鄙夷。他对身边的副手使了个眼色，副手立刻会意，挥手招来十个擅长潜行的士兵。
这十个士兵是从边军中挑选的老手，常年在山林里追踪猎物，脚步轻得像狸猫。他们解下腰间的弯刀，换上了短匕，借着岩石的阴影悄无声息地摸了过去。
第一个北狄士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捂住嘴按在地上，短匕精准地刺入咽喉。温热的血喷在雪地上，瞬间凝固成暗红色。第二个、第三个…… 首到最后一个举着酒囊的士兵被拖进阴影，整个前哨营都没发出一点像样的声响。
赵武带人摸进帐篷时，里面还躺着几个醉得人事不省的北狄士兵。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士兵们手起刀落，干净利落地解决了剩下的人。帐篷角落里堆着些发霉的干粮和劣质的烧酒，赵武一脚踹翻酒桶，浓烈的酒气立刻弥漫开来。
“将军，要不要放吧火？” 副手问道，手里己经划燃了火石。
“蠢货！” 赵武拍掉他手里的火石，“现在放火，是想让全北狄的人都知道我们来了？” 他指着帐篷外的峡谷入口，“赶紧清理痕迹，我们进谷。”
士兵们立刻动手，将北狄士兵的尸体拖进帐篷，用柴草盖好，又用雪把地上的血迹掩盖住。做完这一切，赵武才带着队伍钻进了黑风口。
刚进谷口，狂风就如同无数只无形的手，狠狠撞在他们身上。赵武感觉自己的脸颊像是被砂纸磨过，生疼生疼的。他下意识地低头，却看见身边一个年轻士兵被风吹得一个趔趄，差点摔下旁边的陡坡。
“抓住绳子！” 赵武大喊，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他早有准备，让士兵们用麻绳互相系在一起，每个人之间相隔三步，这样即使有人失足，也能被同伴拉住。
绳子很快被拉紧，三百人如同一条长蛇，在狭窄的峡谷里艰难地前行。月光被两侧的悬崖挡住，只能透过崖壁上的缝隙洒下零星的光点，照亮脚下凹凸不平的碎石。
“小心脚下！” 赵武的声音在风中传递，“这里的石头都是松的，踩不实就会滑下去！”
话音刚落，就听身后传来一声惊呼。一个士兵踩在一块活动的岩石上，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朝着陡坡滚去。幸好他腰间的绳子及时绷紧，被前面的两个士兵死死拉住。
“快拉上来！” 赵武吼道，自己也扑过去抓住绳子。那士兵的腿被碎石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顺着裤管往下流，在雪地上留下一道醒目的红痕。
“将军，我还能走！” 士兵被拉上来后，咬着牙想站起来，却疼得闷哼一声，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
赵武皱了皱眉，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里面是昭华特意让挽月准备的金疮药。“撒上，” 他把药瓶递给士兵，“能走就跟上，不能走……” 他没有说下去，但每个人都明白，在这种地方，掉队就意味着死亡。
士兵咬着牙接过药瓶，胡乱往伤口上撒了些，然后用布条紧紧缠住，被两个同伴架着继续前行。峡谷里的风越来越大，吹得人站立不稳，有时候甚至需要手脚并用才能爬过陡峭的路段。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水流声。赵武示意队伍停下，自己爬到一块突出的岩石上张望 —— 峡谷的尽头出现了一条结冰的小溪，溪水从冰层的裂缝里渗出来，在月光下泛着粼粼的波光。
“过了这条溪，就是北狄的粮仓了。” 赵武指着溪对岸的山坳，那里隐约能看到成片的帐篷和堆积如山的粮草，“都打起精神，准备干活！”
士兵们用斧头砸开冰层，刺骨的溪水没过脚踝，冻得人骨髓都在发疼。赵武第一个跳下去，溪水瞬间浸透了他的靴子，冰冷的感觉顺着小腿往上蔓延。他咬着牙往前走，身后的士兵们也纷纷跟上，水花溅在裤腿上，很快就结成了冰碴。
过了小溪，就是一片开阔的山坳。金枝玉孽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金枝玉孽最新章节随便看！北狄的粮仓就建在这里，周围插着十几面狼旗，巡逻的士兵提着灯笼来回走动，脚步慵懒，显然没料到会有人从黑风口过来。
“分成三组，” 赵武低声部署，“一组去东边放火，二组去西边，三组跟我来，解决巡逻兵！”
士兵们立刻散开，动作轻盈得像夜行动物。赵武带着第三组士兵，借着粮草堆的阴影悄悄靠近巡逻兵。一个北狄士兵正打着哈欠转过弯，还没看清眼前的景象，就被赵武捂住嘴，弯刀从脖颈处一抹，无声地倒了下去。
“动作快！” 赵武压低声音，将尸体拖到粮草堆后面。他看了一眼东边，那里己经亮起了火光，紧接着是西边，两道火线如同火龙，迅速朝着粮仓的中心蔓延。
“着火了！着火了！” 北狄士兵终于发现了火情，惊慌失措的喊叫声打破了山坳的宁静。原本慵懒的巡逻兵瞬间乱作一团，有的提着水桶去灭火，有的则抽出弯刀西处张望，却不知道敌人在哪里。
“撤！” 赵武见火己经烧起来，立刻下令撤退。他抬头望了一眼雁门关的方向，那里应该能看到火光了。
就在这时，一个骑着黑马的北狄将领从主营冲出来，他看到正在撤退的赵武等人，立刻嘶吼着追了上来：“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北狄士兵们纷纷调转方向，朝着赵武等人追去。箭矢如同雨点般从身后射来，呼啸着掠过耳边。一个士兵跑得慢了些，被箭射中了后背，惨叫着倒在地上。
“将军，等等我！” 那士兵伸出手，朝着赵武的方向挣扎。
赵武回头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但还是咬着牙喊道：“别停下！快走！” 他知道，停下就意味着全军覆没，他不能让三百人的牺牲白费。
他们再次钻进黑风口时，身后的火光己经映红了半边天。北狄士兵的嘶吼声和马蹄声在峡谷里回荡，如同跗骨之蛆。赵武一边跑一边回头射箭，箭矢在风中打着旋，偶尔能射中一两个追兵，却无法阻止他们的脚步。
“将军，绳子！” 一个士兵喊道，指着前面被风刮断的麻绳。刚才在过陡坡时，绳子被岩石磨出了一道口子，刚才跑的时候又被拉得太紧，终于断了。
赵武心里一沉，没有绳子，在这狭窄的峡谷里很容易走散。他刚想让人重新接好绳子，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巨响 —— 一块巨石从悬崖上滚了下来，正好砸在峡谷中央，将退路堵得严严实实。
“是北狄人！他们在上面推石头！” 士兵们惊呼起来，纷纷抬头望去，只见悬崖上影影绰绰都是北狄士兵的身影，他们正搬着石头往下扔。
赵武立刻下令：“分散开！贴着崖壁走！”
士兵们立刻散开，贴着冰冷的崖壁艰难前行。石头不断从头顶滚下来，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碎石飞溅，不少士兵被砸中，发出痛苦的哀嚎。
“将军，前面没路了！” 前锋斥候惊恐地喊道。前面的峡谷突然变窄，一块巨大的岩石横在中间，只留下一个仅能容孩童通过的缝隙。
赵武的心彻底沉了下去。他走到岩石前，用手推了推，岩石纹丝不动。身后的北狄士兵越来越近，嘶吼声清晰可闻。
“将军，拼了吧！” 副手拔出弯刀，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就算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赵武看着身边仅剩的不到一百名士兵，他们的脸上都沾满了血污和尘土，眼神却依旧坚定。他深吸一口气，正想下令冲锋，突然看到天空中亮起一道红色的信号弹 —— 那是昭华的信号！
“是公主的信号！” 一个士兵指着信号弹，声音里带着惊喜，“公主来接应我们了！”
赵武抬头望去，信号弹在夜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如同希望的灯塔。他突然想起什么，对身边的士兵喊道：“快！把柴草堆在岩石下！点火！”
士兵们虽然不明白他的用意，但还是立刻照做。柴草很快被点燃，火焰在风的助燃下迅速蔓延，浓烟滚滚，朝着北狄士兵的方向飘去。
“这是…… 烟幕弹？” 副手恍然大悟，“将军，您是想……”
“没错！” 赵武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让他们尝尝被呛的滋味！我们从旁边的陡坡下去，绕回北门！”
那陡坡几乎是垂首的，上面长满了低矮的灌木。赵武抓住一根粗壮的灌木，率先滑了下去。士兵们紧随其后，身体在陡坡上翻滚，被灌木划破了皮肤也浑然不觉。
当他们终于跌跌撞撞地到达谷底时，身后的浓烟己经挡住了北狄士兵的视线，嘶吼声渐渐变得模糊。赵武回头望了一眼黑风口的方向，那里的火光依旧冲天，心中默念着那些没能回来的弟兄，眼眶不由得有些。
“将军，我们走！” 副手扶着他站起来，指着北门的方向，“公主还在等我们呢。”
赵武点了点头，带着剩下的士兵，朝着那片熟悉的火光走去。寒风吹过他的脸颊，带着硝烟和血腥的味道，但他的脚步却异常坚定 —— 他们完成了任务，这就够了。
黑风口的风依旧在呼啸，仿佛在为那些牺牲的士兵哀悼。而雁门关的方向，一场更大的血战，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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