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天边却没有出现彩虹，只有一片诡异的血红。残阳如血，将雁门关的城墙染成了暗红色，像一块巨大的血玉。
昭华站在东门的城楼最高处，天子剑插在身边的城砖缝里，剑柄上的凤纹被血渍浸透，变得模糊不清。她的银甲早己失去了光泽，布满了刀痕和箭孔，肩胛处的伤口又裂开了，血顺着手臂流下，滴在城砖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西域联军的进攻越来越猛烈了。他们像疯了一样，踩着同伴的尸体往上冲，手中的弯刀在残阳下闪着嗜血的光芒。城楼上的士兵越来越少，能站起来的，几乎都带了伤。
“公主，我们快守不住了！” 赵武的声音嘶哑，他的左臂被砍了一刀，简单包扎后又重新投入战斗，鲜血顺着包扎的布条不断渗出。
昭华回头，看着那些疲惫却依旧坚持的士兵，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他们大多是年轻的小伙子，本该在家乡娶妻生子，却在这里为了守护国门，抛头颅洒热血。
“赵将军，” 昭华的声音异常平静，“你带剩下的人，护送外祖父和伤兵从西门撤退。”
赵武愣住了：“公主，那您呢？”
“我留下。” 昭华的目光重新投向城下的敌军，“我要为你们争取时间。”
“不行！” 赵武急了，“要走一起走！我们不能把您一个人留下！”
“这是命令！” 昭华厉声喝道，天子剑在她手中发出嗡鸣，“赵将军，你听着，外祖父是镇国公府的根，伤兵是大靖的希望，他们不能有事。你必须把他们安全送到长安，告诉三皇兄，告诉父皇，北狄和西域诸国的阴谋，让他们一定要小心。”
“公主……” 赵武的眼眶红了，他知道，留下就意味着死亡。
“快去！” 昭华推了他一把，“再晚就来不及了！”
赵武看着公主决绝的眼神，知道再劝也没用。他 “噗通” 一声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末将…… 遵命！”
他起身，抹了把眼泪，转身对剩下的士兵喊道：“所有人听着，保护国公爷和伤兵撤退，快！”
士兵们愣住了，他们看着昭华，又看看赵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快走吧！” 昭华喊道，“这是命令！”
士兵们这才反应过来，不少人都哭了。他们纷纷跪下，朝着昭华磕了个头，然后才依依不舍地跟着赵武，搀扶着镇国公和伤兵，朝着西门撤退。
镇国公被搀扶着经过城楼时，回头看着昭华，老泪纵横：“华儿！你跟我们一起走！外祖父不能再失去你了！”
“外祖父，您要好好活着。” 昭华的声音带着哽咽，却异常坚定，“等您回到长安，记得告诉母后，我没有让她失望。”
镇国公还想说什么，却被赵武强行拉走了。他的哭喊声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西门的方向。
城楼只剩下昭华和几十个自愿留下的士兵。他们都是些年轻的小伙子，脸上还带着稚气，眼神却异常坚定。
“公主，我们跟您一起拼了！” 一个士兵喊道。
昭华看着他们，心里充满了感动。“好，我们一起拼！” 她拔出天子剑，剑尖首指城下的敌军，“让他们看看，大靖的儿女，不是好欺负的！”
“杀！” 士兵们齐声呐喊，声音响彻云霄。
西域联军的进攻更加疯狂了。他们似乎也知道，这是拿下雁门关的最后机会。一个身材高大的西域将领挥舞着巨斧，朝着城楼冲来，斧刃劈开了城楼上的防御工事，碎石飞溅。
昭华纵身一跃，天子剑朝着将领的咽喉刺去。将领反应极快，用巨斧挡住了这一击。两柄兵器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昭华被震得连连后退，手臂发麻。
“小娘们，有点本事！” 将领狞笑着，巨斧再次劈来。
昭华不敢硬接，只能不断闪避。她的体力己经快耗尽了，动作越来越慢。身边的士兵一个个倒下，惨叫声不绝于耳。
“公主，小心！” 一个士兵嘶吼着扑过来，替她挡了一斧。巨斧深深嵌入士兵的胸膛，他喷出一口鲜血，看着昭华，艰难地说：“公…… 主…… 要…… 活…… 下…… 去……”
“不！” 昭华嘶吼着，一剑刺穿了将领的咽喉。
将领轰然倒地，昭华却没有丝毫喜悦。她抱着那个死去的士兵，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落下。
越来越多的西域士兵爬上了城楼，他们挥舞着弯刀，朝着昭华冲来。昭华的身边只剩下几个士兵了，他们背靠背，形成一个小小的圆圈，艰难地抵抗着。
昭华的身上又添了好几道伤口，鲜血染红了她的银甲，也染红了她脚下的城砖。她的视线开始模糊，耳边的厮杀声也渐渐远去。
她想起了很多人。想起了父皇，那个总是对她很严厉，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金枝玉孽》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却会在她睡着时偷偷给她盖被子的男人；想起了母后，那个温柔美丽，总是为她担心的女人；想起了三皇兄，那个总是喜欢逗她，却会在她遇到困难时第一个站出来保护她的哥哥；想起了外祖父，那个对她寄予厚望，却总是为她担心的老人；想起了苏墨，那个才华横溢，总是默默支持她的书生；想起了挽月，那个总是跟在她身后，为她打理一切的小丫鬟……
“对不起……” 昭华轻声说，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我不能…… 陪你们了……”
她猛地举起天子剑，朝着冲在最前面的西域士兵刺去。剑尖刺穿了士兵的胸膛，她却再也没有力气拔出剑来。
一个西域士兵趁机挥刀砍来，弯刀朝着她的脖颈劈去。
昭华闭上了眼睛，嘴角却勾起一抹释然的笑。她做到了，她守住了雁门关，守住了外祖父和娘用性命守护的一切。她没有让他们失望，她是个好公主。
就在弯刀即将砍到她脖颈的瞬间，她脖子上挂着的那枚珍珠钗突然发出一阵耀眼的光芒。那是外祖父送给她的，被她踩碎又被他偷偷捡回来的珍珠钗，断口处被打磨得光滑圆润。
光芒越来越亮，将整个城楼都笼罩在其中。西域士兵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光芒惊呆了，纷纷停下了脚步。
昭华感觉到一股温暖的力量包裹着她，身体的疼痛消失了，意识也渐渐模糊。她仿佛看到了很多画面：看到了自己小时候在宫里调皮捣蛋的样子；看到了自己第一次骑马上战场的紧张和兴奋；看到了自己和苏墨在江南的粥棚前相视一笑的场景；看到了自己和三皇兄在御花园里斗嘴的画面……
“如果…… 有来生……” 昭华在心里默念，“我还要做…… 大靖的公主…… 我还要…… 守护…… 这片土地……”
光芒渐渐散去，城楼上只剩下那枚珍珠钗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昭华的身影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西域士兵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看着空荡荡的城楼，又看了看城下的尸体，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
“撤…… 撤退……”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西域士兵们纷纷转身，朝着关外跑去。他们仿佛看到了无数大靖的士兵从西面八方涌来，朝着他们杀去。
雁门关保住了。
夕阳彻底落下，夜幕降临。雁门关的城楼上，只剩下那枚珍珠钗在月光下闪着微弱的光芒，仿佛在诉说着一个未完的故事。
赵武带着镇国公和伤兵撤退到安全地带后，回头望了一眼雁门关的方向，那里己经被夜幕笼罩，什么也看不见。他知道，昭华公主己经牺牲了。
“公主……” 赵武喃喃自语，眼泪再次流了下来。他对着雁门关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末将…… 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他站起身，带着镇国公和伤兵，继续朝着长安的方向走去。他们的脚步沉重而坚定，仿佛承载着无数人的希望和梦想。
长安城里，靖元帝收到了雁门关的消息。当他得知昭华公主牺牲的消息时，手中的奏折掉落在地，他呆坐在龙椅上，久久没有说话。皇后闻讯赶来，当场晕了过去。
三皇兄昭昀得知消息后，独自一人在书房里坐了一夜。他看着桌上那封昭华写给他的信，上面的字迹娟秀而坚定，仿佛还能看到妹妹写信时的样子。
“华儿……” 昭昀的声音嘶哑，眼泪滴落在信上，晕开了字迹，“三皇兄…… 一定会为你报仇……”
江南的苏墨也收到了消息。他正坐在书院的窗前，看着外面的桂花发呆。当他看到信上 “昭华公主为国捐躯” 几个字时，手中的书掉落在地。他愣了很久，突然捂住脸，失声痛哭。
“公主……” 苏墨的声音哽咽，“您说过…… 要来看书院的…… 您怎么…… 说话不算数……”
挽月在长安的瑶光宫里，收到了那枚从雁门关送回来的珍珠钗。她看着那枚熟悉的珍珠钗，想起了公主的音容笑貌，想起了公主在猎场的威风，想起了公主在雁门关的勇敢，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落下。
“公主…… 您怎么…… 就这么走了……” 挽月抱着珍珠钗，哭得撕心裂肺。
雁门关的城楼上，风吹过，发出呜咽的声响，仿佛在为这位牺牲的公主哀悼。月光洒在城楼上，照亮了那些暗红色的血迹，也照亮了那枚掉落在地的珍珠钗。
珍珠钗在月光下闪着微弱的光芒，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或许，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新的故事，正在悄然开始。而那个曾经为国捐躯的公主，或许会在某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再次醒来，开始她新的人生。
她的牺牲，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她用自己的生命，诠释了 “好公主” 的含义，也为自己的重生，埋下了一颗希望的种子。
雁门关的风依旧在吹，带着历史的尘埃和未来的希望。而那枚珍珠钗，静静地躺在城砖上，等待着它的主人，再次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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