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六诏会盟
昆明五华宫的朝会刚散,李定国握着永历帝亲赐的“便宜行事”金牌,指尖仍能感受到鎏金上的余温。殿外的石板路上,马吉翔正与几位翰林院学士低声交谈,袍角扫过阶前的青苔,留下淡淡的水痕——昨夜刚下过雨,如同此刻朝堂上的暗流,湿冷而黏稠。
“晋王留步。”马吉翔突然转身,脸上堆着惯常的笑容,手里却攥着份奏折,“陛下虽允了六诏会盟,但文臣们都觉得,您亲赴普洱府太过冒险。滇南土司反复无常,万一……”
李定国停下脚步,玄甲的鳞片在晨光中泛着冷光。他左臂的伤疤隐隐作痛,那是滇西平叛时留下的,此刻却像是在提醒他:看得见的刀枪易躲,看不见的算计难防。“马大人是担心土司们不安分,还是担心某些人趁机在陛下面前搬弄是非?”
马吉翔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化开:“晋王多虑了,都是为大明江山着想。您看,要不要让锦衣卫先去普洱府清场?”
“不必。”李定国的目光扫过他身后的学士们,其中两人曾在格物院视察后,联名弹劾“奇技淫巧乱政”,“土司们信的是实力,不是锦衣卫的绣春刀。”他掂了掂手中的金牌,“陛下给了我便宜行事之权,就包括如何与土司打交道。”
转身离开时,他听见身后传来窃窃私语,隐约有“拥兵自重”“结党营私”的字眼。李定国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自他收复滇西、扩建格物院以来,这样的流言就没断过。马吉翔这群人,捧着圣贤书当盾牌,实则最怕的是他李定国动摇了他们的既得利益。
三日后,李定国率领三百龙骧营士兵、五头战象,踏上前往普洱府的路。队伍里除了军械坊新造的灵脉铳,还带着二十车“礼物”:格物院改良的灵脉犁、滇西新茶种、甚至还有十套铜铁合炼甲——这些是给土司们的见面礼,也是实力的无声宣言。
“晋王,马吉翔的人跟来了。”赵得胜低声禀报,他指着队伍后方的三辆马车,“说是‘护送粮队’,可车轮压过石子的声音不对,里面肯定藏着刀兵。”
李定国掀起车帘,灵脉在眼底流转时,能看见马车帆布下闪烁的铁器反光。“让他们跟着。”他放下车帘,声音平静,“到了普洱府,正好让他们看看,什么叫‘人心向背’。”
普洱府的会盟台设在澜沧江畔的孔雀山,依山傍水,地势开阔。李定国抵达时,滇南十八土司己到了大半,傣族的银饰、哈尼族的兽皮、彝族的漆器在营地里交相辉映,却掩不住空气中的警惕——毕竟,南明与土司之间的恩怨,比澜沧江的水还要深。
最先来拜访的是哈尼族土司刀木龙。这位满脸沟壑的老人带来了三箱“哈尼神树”树脂,树干上还留着刀痕——那是去年反抗缅甸象兵时,他亲手砍的记号。“晋王,莽白王的使者也来过,许我‘掸邦王’之位。”刀木龙的手指着刀痕,“但我知道,他们给的是蜜糖,您给的是生路。”
李定国请他看带来的灵脉犁:“这犁嵌了灵脉纹,耕哈尼山的硬地,一天能多翻三分地。格物院的学子说,你们的梯田种上云南的稻种,能一年两熟。”
刀木龙的眼睛亮了。哈尼人世代与山地较劲,最懂土地的金贵。“晋王真要教我们?”
“不仅教种地,还教炼体。”李定国让龙骧营士兵演示“炼体十二式”,拳风扫过之处,三寸厚的木板应声而裂,“学了这个,瘴气侵不了体,野兽近不了身,还能……”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远处的缅甸方向,“还能挡住任何想抢你们土地的人。”
刀木龙猛地起身,将神树树脂推到李定国面前:“这树脂能增强灵脉炮的威力,我哈尼山还有很多!只求晋王让格物院的先生,多留几日。”
两人正谈着,傣族土司刀美兰带着侍女来了。她身着火红筒裙,腰间的银腰带挂着小铳——那是去年李定国赏的灵脉短铳,此刻枪口却有意无意地对着刀木龙。“晋王,哈尼人偷了我们的茶种,这事您管不管?”
刀木龙顿时涨红了脸:“那是你们去年欠我们的粮食!用茶种抵账,当时说好的!”
李定国没说话,只是让人抬来新茶种:“这是格物院改良的‘云翠’,产量比老品种高五成,味道更醇。你们澜沧江两岸的傣族种茶,哈尼山的梯田种稻,互通有无,岂不是比吵架强?”他看向刀美兰腰间的短铳,“听说傣族的姑娘水性好,澜沧江水师还缺些能潜水的好手。”
刀美兰的眼睛亮了。傣族世代依水而居,却总被视为“蛮夷”,能进南明水师,是从未有过的体面。“晋王要多少人?我侄女能闭气游过澜沧江!”
正说着,马吉翔派来的“粮队”也到了。为首的锦衣卫千户亮出令牌,说是“奉旨保护会盟安全”,要搜查各土司的营地。刀木龙当即按住腰间的刀:“我哈尼营地带了猎刀,算不算凶器?”
李定国拦住他,对千户说:“土司们是陛下的子民,不是钦犯。要搜,先搜我的营账。”他掀开自己的帐篷,里面只有一张地图、两身换洗衣物,还有半袋没吃完的干粮,“告诉马大人,普洱府的事,我担着。”
千户脸色铁青,却不敢真搜晋王的帐。悻悻离开时,刀美兰突然嗤笑一声:“晋王,他们不是来护驾的,是来盯您的吧?昨天我看见他们跟车里的人密谈,说‘只要土司反,就有理由收兵权’。”
李定国的指尖在地图上的昆明位置敲了敲。他早料到马吉翔会来这手——只要会盟出点乱子,就能在陛下面前说“武将难制”,顺势收回他的兵权。“让他们盯。”他看向刀美兰,“你们傣族的银匠,能不能在灵脉铳上刻花纹?要能认出来是哪家的手艺。”
刀美兰立刻懂了:“晋王是怕有人混进来挑事?”
“不止挑事。”李定国压低声音,“马大人的人,说不定还带了‘礼物’。”
果然,次日会盟前,刀木龙的营地里突然传出惊呼——他的侄子死了,嘴角还留着黑血,旁边扔着个酒坛,上面印着“昆明贡酒”的字样。哈尼族的士兵立刻拔刀,冲向傣族营地:“是刀美兰下毒!她早就想吞并我们的山地!”
刀美兰气得发抖:“血口喷人!那酒根本不是我们送的!”
眼看双方就要火并,李定国突然起身,灵脉在体内急转,声浪如同惊雷:“都住手!”他走到尸体旁,掰开死者的嘴,指尖沾了点黑血,凑到鼻尖轻嗅——那不是傣族的蛇毒,也不是哈尼族的箭毒,而是昆明药铺里常见的“乌头膏”,掺了东西才会发黑。
“抬酒坛来。”李定国让人倒出酒液,灵脉在掌心流转,酒面上竟浮起淡淡的油花,“这是滇西的‘迷迭香’,能掩盖乌头的气味,但遇灵脉会显形。”他看向马吉翔派来的千户,“这种香,只有昆明的药商才卖,而且……”他拿起坛底的印章,“这是马大人府上的私章,用来封贡酒的。”
千户的脸瞬间惨白:“你胡说!是你栽赃……”
“是不是栽赃,搜搜你的马车就知道了。”李定国使了个眼色,龙骧营士兵立刻围住粮队马车。果然,在第三辆车里搜出了半箱乌头膏,还有几坛印着同样私章的“贡酒”,甚至还有几套傣族、哈尼族的服饰。
“马吉翔想让你们自相残杀,他好回去跟陛下说,土司野性难驯,必须用重兵弹压。”李定国将证据扔在地上,酒坛碎裂的声音在会盟台回荡,“到时候,他掌了兵权,你们的土地、你们的人,都成了他的筹码!”
刀木龙的拳头捏得咯咯响。他想起死者怀里还揣着灵脉犁的图纸——那是昨天刚画好的,想让族人照着做。“晋王,我们信你!”他突然单膝跪地,“哈尼族愿归大明,世世代代守滇南!”
刀美兰也跟着跪下:“傣族愿派三百水性最好的子弟,加入澜沧江水师!”
其他土司见状,纷纷上前表态。彝族土司献上铜矿地图,景颇族土司愿当向导,打通去缅甸的密道……马吉翔派来的千户瘫在地上,看着原本可能血流成河的会盟台,此刻竟成了歃血为盟的祭坛。
李定国让人取来鸡血,滴在酒碗里,与十八土司共饮:“今日六诏会盟,我李定国在此立誓:大明永不强占土司一寸土地,永不强征一族壮丁!但谁若勾结外敌,谁若背叛华夏,”他指了指地上的乌头膏,“这就是下场!”
盟誓完毕,李定国当场宣布“土司三权制”:行政上,土司管本族事务,但需派子弟入昆明“汉化院”学习;军事上,各族组建“族兵”,由龙骧营训练,军械由南明提供;经济上,取消茶马司垄断,设“普洱互市”,各族的茶、铜、药材,都按市价交易,抽三成税用于办学、修路。
“这税,我们认!”刀木龙第一个签字画押,“只要能让哈尼的孩子识汉字,能让地里的收成多打一斗,缴五成也愿意!”
会盟结束时,澜沧江的夕阳正红。李定国站在会盟台,看着各族土司交换信物:傣族的茶饼、哈尼的稻种、彝族的铜器……这些东西堆在一起,比任何玉玺都更沉重。马吉翔派来的千户被捆在柱子上,看着这一切,眼神里从惊恐变成了绝望。
“放了他。”李定国突然下令,“让他回昆明,告诉马吉翔:西南的土司,是大明的手足,不是他的棋子。再敢动歪心思,下次就不是碎酒坛了。”
千户连滚带爬地跑了。刀美兰看着他的背影,不解地问:“晋王不杀他,不怕他回去搬弄是非?”
李定国望着远处的山峦,灵脉与滇南的龙脉相连,能感受到各族百姓对安稳的渴望。“杀了他,马吉翔还会派别人来。但让他亲眼看到这一切,陛下总会信的。”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我需要马吉翔活着——他能提醒我,朝堂上的刀,比战场上的更锋利。”
三日后,李定国回昆明复命。永历帝在五华宫单独召见他,屏退了所有人。“马吉翔说你在普洱府‘私封土司,擅调族兵’,还说……”皇帝的声音有些疲惫,“还说你跟刀美兰过从甚密,恐有私情。”
李定国呈上会盟的盟书,上面盖着十八土司的印信:“陛下,刀美兰的丈夫是去年战死的傣族百夫长,她现在带着三个孩子。马大人说这话,是想让陛下疑我、防我,好让他自己……”
“朕知道。”永历帝打断他,指着案上的奏折,“文安之老先生也递了折子,说你在滇南‘兴教化,通商贸’,比在朝堂上争论强百倍。”他拿起金牌,重新递给李定国,“这牌子,朕再给你加三个字——‘统南陲’。马吉翔那边,朕会敲打。”
走出五华宫时,夕阳正照在格物院的方向,炉火的红光与霞光交融。李定国握紧金牌,灵脉在体内顺畅流转——他知道,六诏会盟不是结束,而是开始。马吉翔的算计、土司的疑虑、缅甸的威胁,还有北方的清廷,都像澜沧江的暗流,随时可能掀起惊涛。
但他看着街上往来的各族百姓,有的傣族姑娘在卖新茶,有的哈尼汉子在扛铜料,孩子们拿着格物院造的木剑玩耍,突然觉得,这些暗流再汹涌,也挡不住江河东去。
回到王府,靳统武递来急报:缅甸莽白王又在掸邦增兵了,还请了荷兰的火铳手。李定国展开地图,灵脉在指尖流转,沿着澜沧江、怒江一路南下,在中南半岛的密林里,看到了无数双渴望安稳的眼睛。
“告诉刀木龙和刀美兰,”李定国在地图上圈出掸邦的位置,“族兵可以开始训练了,用我给的灵脉铳。告诉他们,这不是为了打仗,是为了……”他顿了顿,想起会盟时刀木龙说的话,“是为了守住自己的生路。”
窗外的月光洒在盟书上,十八个土司的印信在光线下泛着不同的光泽,却拼出了同一个词:大明。李定国知道,只要这三个字还在,西南的铁壁就永远不会倒。而那些朝堂上的算计,不过是历史长河里的一点浪花,终究会被前行的洪流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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