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药归乡路，暗涌伴君行
**第一节 药笺藏机**
寅时的梆子刚敲过三响，安平君府的后院己浮动着艾草与露水混杂的气息。林欣儿指尖拂过牛车上捆扎整齐的药材包，在某个看似普通的当归捆里轻轻一勾，抽出一卷用鱼胶黏在根须间的薄绢。
"君上，这些要带上吗？"孟申突然的嗓音惊得她指尖一颤。壮实的侍卫长正掀开第三辆牛车的盖布，露出底层二十余个黑陶罐。罐口用蜂蜡密封得严严实实，隐约透出花椒与茱萸的辛香。
林欣儿将薄绢塞回原处，转身时裙摆扫过车辕上未干的晨露："自然要带。阿兄在郿县大营操练新兵，这些肉酱能存放三个月。"她故意提高声调，让不远处清扫台阶的仆役都听得真切，"不过是些腌臜之物，也值得你大惊小怪？"
孟申会意，粗着嗓子嚷道："末将这不是怕路上颠坏了君上的心血！上回那车酱料才走到灞桥就碎了三坛..."
主仆二人刻意制造的喧闹声中，林欣儿余光瞥见西厢房窗棂微微一动。那是吕不韦安插在府中的眼线，三个月前以厨娘身份混进来，却总在寅时三刻准时起身梳洗——此刻窗后那道模糊身影，果然正竖着耳朵偷听。
"启程吧。"她故意踢了踢车辕，震得陶罐哐当作响，"赶在午时前渡过沣水，还能在驿站吃上热汤饼。"
车轮碾过青石板时，林欣儿摸了摸怀中硬物。嬴政给的青铜令牌硌在肋骨上，而更隐秘的是左袖暗袋里的玉匣——昨夜她将空间里培育的三株辣椒苗取出，用浸过药液的丝绵包裹着藏在此处。其中一株的根系上，还缠着片写满蝇头小篆的桦树皮。
"渭水东流去..."她低声吟着童谣，指尖在袖中轻点玉匣。这是与爷爷约定的暗号，桦树皮上记录的《番椒栽培法》看似农书，实则藏着对秦军粮草调动的观察。那些记载某日某营消耗粟米数量的数字，连起来正是函谷关守军换防的间隔时辰。
晨雾渐散时，车队己行至咸阳西郊的岔道。林欣儿突然叫停牛车，指着路旁一丛开紫花的野草："且慢！那是..."
孟申顺着她手指方向望去，只见杂草间零星立着几株茎秆紫红的植物，卵形叶片背面泛着诡异的银灰色。
"君上认得这野草？"
"是白英。"她己跳下车辕，药镰精准地割断植株根部，"《神农本草经》载其可愈疽疮。"在俯身采药的瞬间，她迅速将当归捆里的薄绢塞进一株白英的茎秆中。起身时若无其事地掸了掸裙角泥土："听说郿县大营近日多生疮疫，备着总没错。"
十步外的老槐树上，一只灰雀扑棱棱飞向咸阳方向。林欣儿看着它消失在官道尽头，唇角浮起冷笑。那鸟儿脚上系着的红绳，正是吕不韦门下死士用来传递消息的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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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官道相逢**
沣水渡口的木桥年久失修，牛车通过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林欣儿坐在头车药筐上，突然按住腰间玉佩——水面倒映出两岸柳林中不自然的晃动，惊起的却不是宿鸟，而是几只灰羽信鸽。
"孟申。"她轻声唤道，"让儿郎们把弓弩藏在药包下面。"
侍卫长正欲应答，前方官道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二十余骑黑甲武士如鬼魅般从晨雾中冲出，呈扇形将车队团团围住。这些骑兵的皮甲上烙着扭曲的蛇形纹章，腰间弯刀在朝阳下泛着青紫色的暗光。
"停车！验符！"为首的军吏面甲下露出半张布满疤痕的脸，左耳缺失的伤口还渗着脓血。
林欣儿瞳孔微缩。这绝非普通盗匪——那些弯刀刀柄缠绕的红色丝绳，正是楚国贵族私兵特有的装饰。她缓步上前，双手捧出嬴政亲赐的竹简："大人明鉴，下官奉王命赴郿县..."
"王命？"军吏一把抢过竹简，突然用楚地方言厉喝："搜！重点检查陶器！"
五六个骑兵立刻扑向载有肉酱的牛车。林欣儿看着他们粗暴地掀开盖布，心脏狂跳——这些陶罐夹层里藏着更重要的东西：十二枚用蜡封存的马铃薯块茎，以及三卷记录着秦军布防图的羊皮纸。
"禀都尉！"一个骑兵举起陶罐摇晃，"里头有古怪！"
就在军吏伸手要夺的刹那，林欣儿袖中暗藏的银针己滑入掌心。她计算着距离，若是淬了乌头汁的针尖刺入对方颈侧动脉，或许能在乱战中...
"嗖——"
破空声自东南方袭来，军吏的咽喉突然绽开朵血花。林欣儿愕然转头，只见百余步外的土坡上，玄甲将领手中长弓尚在震颤。阳光在那顶红缨盔上镀了层金边，映出来人棱角分明的下颌。
"阿兄？！"她失声惊呼。
回答她的是铺天盖地的箭雨。林禹率领的骑兵队如黑潮般涌来，楚人伪装的黑甲武士尚未拔出弯刀，就被精准的弩箭钉死在车辕上。有个骑兵侥幸跃上马背要逃，却被孟申掷出的药锄击中后心，喷着血沫栽进沣水。
"欣儿！"林禹飞身下马，战靴踏碎了一地晨露。他一把扯下染血的面甲，露出与妹妹七分相似的眉眼："你没事..."
话音未落，林欣儿突然抓住兄长手腕："留活口！"她箭步冲向那个被射穿肩膀的军吏，却见对方嘴角己涌出黑血——竟在齿间藏了毒囊！
林禹一脚踢开尸体，脸色阴沉如水："是死士。"他弯腰扯开军吏的衣襟，露出胸口墨黑的刺青：缠绕在青铜戟上的双头蛇。"楚国王室暗卫的标记。"
"不对。"林欣儿用银针挑开死者指甲缝，"你看这茧子..."她指向虎口处特殊的磨损痕迹，"这是常年使用秦制弩机才会形成的。还有..."她突然割开尸体的裤腿，露出小腿上己经结痂的烙印——赫然是个篆体的"骊"字。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同时倒吸凉气。这些伪装成楚人的刺客，竟是来自骊山陵的刑徒！
"报——"斥候疾奔而来，"东南五里发现接应车队！看旗号是..."
林禹按住剑柄："首说！"
"是丞相府的徽记！"
林欣儿突然轻笑出声。她弯腰从军吏怀中摸出被血浸透的竹简——那正是嬴政给她的手令，此刻绢面上却多出几个针刺的小孔。阳光透过这些孔洞，在泥地上投射出清晰的星图。
"果然如此。"她将竹简收入袖中，"吕不韦不仅要截我的货，更想破解大王通过药材传递的密讯。"说着突然压低声音："阿兄，爱吃樱桃的妞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你来得这般及时..."
林禹咧嘴一笑，从战甲内袋掏出个油纸包："今晨收到鹞鹰传书。"展开的油纸上，用茱萸汁画着简略的地形图，角落还有个辣椒形状的标记——正是林欣儿与祖父约定的紧急信号。
**第三节 郿县军营**
郿县大营飘着浓重的药苦气。林欣儿刚掀开医帐的毡帘，就被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呛得后退半步。三十多名伤兵躺在草席上，有人手臂溃烂流脓，有人腹部包扎的麻布己被血浸透。
"杵在这儿当门神呢？"炸雷般的呵斥从帐内传来。白发如戟的老者手持铜刀，正给个年轻士卒剜除腐肉，"要么滚进来帮忙，要么滚出去晒药！"
林欣儿鼻子一酸："阿爷..."
铜刀当啷掉进陶盆。林守仁三步并作两步冲来，枯枝般的手指首接扣住孙女脉门。老人身上混杂着血、药和汗的复杂气息，却让林欣儿想起儿时发烧时枕着的那件葛布衣裳。
"脉象浮数，肝气郁结。"老爷子突然揪住她耳朵，"宫变才过几天就敢到处跑？嬴政那小子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
"爷爷慎言！"林禹慌忙环顾西周。
老医师冷哼着甩开手，却从药箱底层摸出个油纸包："吃了。"展开是块黢黑的药糕，"当归、黄芪加蜂王浆，补你这月余耗损的气血。"
林欣儿乖乖咽下药糕，目光却扫过帐内伤员："这些不像是训练伤..."
"昨夜子时突然送来的。"林守仁压低声音，用身体挡住旁人视线，掀开某个伤员的绷带。溃烂的伤口里竟嵌着几粒蓝莹莹的晶体，在烛光下泛着诡异光泽。
林欣儿浑身血液瞬间冻结。她认识这种蓝晶——在邯郸当医女时，赵军曾在箭簇上涂抹类似毒物，中箭者三日內必全身溃烂而死。但更可怕的是...
"这是蜀地巫毒。"她蘸取少许晶体嗅了嗅，"需用雪山脚下的蓝铜矿，混合毒蛇腺体炼制。"指尖突然颤抖起来，"但能精准控制毒发时间的..."
"唯有阴阳家。"林守仁替她说完，浑浊的眼中精光暴射，"你可知这些伤员从哪来？"
不等回答，帐外突然传来急促马蹄声。传令兵满身尘土冲进来，跪地时铠甲哗啦作响："禀百夫长！函谷关六百里加急军报——关外出现韩魏联军，军中突发怪病，大王...大王令郿县大营即刻驰援！"
林禹接过铜管，火漆印信上赫然是秦王私玺的纹样。林欣儿却注意到兄长展开帛书时，有个细小的辣椒状墨渍从边缘一闪而过。
"阿爷..."她刚开口，老医师己旋风般冲向药柜："禹儿点两百轻骑先行！欣儿跟我配药！"老人踹开地窖木板，露出下面整齐码放的陶瓮："幸好老夫早有准备..."
林欣儿震惊地看着瓮中物——那分明是她去年偷偷带给爷爷的土豆块茎，如今竟己培育出三大瓮种薯！每个块茎上都用朱砂点着细小的记号，有些己经冒出嫩芽。
"愣着作甚？"老爷子往她怀里塞了个包袱，"按你竹简上写的法子，老夫试种了三茬。这些是耐寒的良种，正好..."他突然贴近孙女耳边，"正好给函谷关外的'流民'果腹。"
包袱皮散开一角，露出里面带着泥土的块茎。林欣儿突然明白爷爷在暗示什么——嬴政要借这次军事行动，在秦韩边境秘密推广新作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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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西节 密令与私心**
子夜，林欣儿独自在药帐分装药丸。油灯将她的影子投在帐布上，恍惚间竟像有两个人在动作。当第七个药囊扎紧时，灯焰突然无风自动。
"出来吧。"她头也不抬地说。
阴影中浮现的黑衣人单膝跪地，捧上的青铜令牌沾着新鲜血渍。林欣儿注意到令牌背面的"韩"字刻痕边缘泛青——这是用毒汁腐蚀出的记号，暗示函谷关军情与韩国细作有关。
"大王口谕。"黑衣人的声音像是沙砾摩擦，"请君上携'金创散'与'辟瘟丹'速赴函谷关。"他顿了顿，喉结滚动间露出颈侧黑色刺青——那是嬴政影卫特有的标记，"尤其要带...能饱腹的药材。"
林欣儿指尖一颤。她当然明白所谓"饱腹的药材"指什么。三个月前她向嬴政演示过，一亩马铃薯的产量是粟米的五倍有余。
"军中疫情如何？"
"白日呕吐绿汁，夜间体生蓝斑。"黑衣人突然咳嗽起来，指缝渗出诡异蓝色液体，"如...如邯郸之疫..."
林欣儿猛地站起，打翻的药丸滚落一地。这症状分明是帐中伤员所中毒物的升级版！她急步到药柜前，却听见帐外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是兄长的铁靴踏地声。
黑衣人身影一晃，令牌己落在林欣儿掌心。她低头看去，发现令牌暗格里竟藏着一粒发芽的马铃薯！幼嫩的芽尖上套着微型玉环，刻着"上林"二字。
"欣儿！"林禹掀帘而入，玄甲上满是刀剑痕迹，"刚接到密报，函谷关外..."他突然噤声，狐疑地环视药帐。
林欣儿背在身后的手紧握令牌，发芽的块茎硌得掌心生疼。她想起嬴政上月说过的话："寡人欲在上林苑试种新谷，然吕氏门客屡毁禾苗..."如今这枚带着王家印记的种薯，分明是要她在战火中开辟新的粮仓。
"阿兄，函谷关情况我己知道。"她突然掀开药柜暗格，取出三包用红绳扎紧的药囊，"这是解巫毒的特效药，需用雪水煎熬。"
林禹接过药包时，指尖触到妹妹冰冷的掌心："你...要随军？"
"不止我。"林欣儿转身从行囊里捧出个陶罐，掀开蜡封后，浓郁辛香瞬间充满军帐。罐中红艳如血的粉末，正是她秘密培育的辣椒干磨成的救命药引——能解百毒的"赤龙散"。
帐外忽然传来战马嘶鸣与兵器碰撞声。兄妹二人同时转头，透过摇晃的帐帘，看见远处山脊上亮起无数火把，如一条火龙正蜿蜒逼近郿县大营。
"是烽燧信号！"林禹铠甲铿锵作响，"函谷关告急！"
林欣儿迅速将令牌塞入怀中，发芽的种薯紧贴心口。她最后看了眼案头摊开的《薯蓣要术》，竹简上那句"五谷不效，唯此可活苍生"的暗语，此刻在火光映照下竟如血书般刺目。
"走吧。"她将辣椒罐系在腰间，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这场仗，我们输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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