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程**
晨雾未散时,铜车己碾过函谷关外的黄土。林欣儿——如今的平安君,倚在车窗边,指尖无意识地着颈间玉佩。这是临行前嬴政亲手系上的,青玉温润,刻着"如朕亲临"西字。
"阿妹,看这个。"林禹骑马靠近车窗,递来一支野蔷薇。粉白花瓣上还凝着晨露,在朝阳下晶莹剔透。
林欣儿接过花,忽然想起前世成都的市花便是芙蓉。两千多年的时光长河,此刻竟在这一朵野花上交汇。她将花别在发间,冲兄长粲然一笑:"阿兄可要记好路,将来接我回咸阳时别走错了。"
林禹的眉梢动了动。他知道妹妹这话半是玩笑半是试探——嬴政虽允她游历,但归期未定。少年将军拍了拍腰间新铸的青铜剑:"便是把这金牛道每一块石头都翻过来,我也能找到你。"
车队最前方,黑冰台暗卫季武举起令旗。三十名精锐骑兵、五辆辎重车缓缓启动,铜铃在春风中叮当作响。
**秦岭云横**
三日后,车队开始攀越秦岭主脊。山道越来越窄,有时仅容一车通过。右侧是刀削般的崖壁,左侧便是万丈深渊。
"平安君请看。"季武指着远处云雾中若隐若现的栈道,"那是前年新修的'陈仓道',王翦将军伐楚时走的便是那条路。"
林欣儿顺着望去,只见千仞绝壁上,木制栈道如蛛网般附着山体。有民夫正在维修破损处,远远望去不过蝼蚁大小。她突然想起李白那句"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此刻方知并非虚言。
正出神间,车队忽然停下。前方传来喧哗声,林禹策马回来,铠甲上沾着泥点:"有落石阻断道路,工师说至少要两个时辰才能疏通。"
"我去看看伤员。"林欣儿拎起药箱。刚才的落石伤到了几个开道的役夫,最严重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小腿被砸得血肉模糊。
清创、止血、固定。当她用夹板固定断骨时,少年咬破了下唇也没喊疼。"小兄弟是蜀人?"她注意到对方腰间别着个竹编的蚂蚱。
"回、回贵人,小的家在广元..."少年声音发颤,"阿娘说等路修通,就能把蜀锦运到咸阳卖好价钱..."
林欣儿手上动作顿了顿。她取出空间里的云南白药,悄悄混入外敷药中:"会好起来的。等到了成都,我帮你捎家书可好?"
**明月峡夜话**
第七日,车队宿在明月峡。此处两山夹峙,江流湍急,据说是秦惠文王时开凿的险道。
篝火旁,林欣儿正教季武辨识药材。这个寡言的暗卫首领竟对草药颇有天赋,很快记住了三七与黄连的区别。
"平安君懂的真多。"季武小心地将晒干的草药包进葛布,"比太医署那些老头子强。"
林禹闻言大笑:"我阿妹的本事可不止这些。在邯郸时,她..."话音戛然而止。兄妹俩同时沉默——那是他们最不愿回忆的岁月。
林欣儿转移话题,指着对岸绝壁上的方形孔洞:"那些是古蜀国的悬棺吗?"
"是僰人留下的。"季武神色凝重,"据说他们能驱使毒蛇,王翦将军当年..."
夜风突然变得阴冷。林欣儿裹紧披风,忽然看见远处山脊上有几点幽绿的光——是狼?还是传说中的僰人哨探?
季武不动声色地按住了剑柄。
** 葭萌关怀古**
第十日,车队抵达金牛道要塞葭萌关。夯土城墙高达五丈,箭楼上的秦军黑旗猎猎作响。
关令亲自出迎,宴席上竟有林欣儿思念己久的泡菜雏形——用茱萸和盐腌制的菘菜。"这叫'蜀菹',"关令殷勤介绍,"用岷江雪水浸泡,别处可吃不到这般爽脆。"
林欣儿夹了一筷,酸辣滋味在舌尖炸开,恍然间仿佛回到前世的川菜馆子。她忍不住多吃了几口,引得林禹侧目:"阿妹何时爱吃酸辣了?"
"大概是..."她望着窗外绵延的青山,"骨子里带来的口味。"
宴后,关令带他们参观新出土的青铜器。其中有件"巴蜀图语"铜戈,纹饰奇特如天书。"这是从古蜀国宫殿遗址挖出来的,"关令压低声音,"听说能召唤山鬼..."
林欣儿仔细端详那些神秘符号,突然认出几个与三星堆文字相似的图案。她心跳加速——这可是比甲骨文还古老的文字啊!
当夜,她悄悄用钢笔将图语临摹在绢帛上。或许有朝一日,这些符号能帮嬴政破解蜀地的秘密...
**剑门细雨**
过葭萌关后,地势渐缓。这日行至剑门一带,天忽降细雨。
"平安君快看!"林禹突然指着前方惊呼。
雨雾中,七十二峰如利剑插天,一道天然形成的石门巍然矗立。水汽氤氲间,整个山谷宛如水墨画卷。
"这就是'剑门天下险'..."林欣儿喃喃自语。她前世曾来此旅游,但眼前未经人工修饰的原始景观更令人震撼。
车队在石门下的驿站休整。驿丞娘子是个爽利的蜀地妇人,端来的姜茶里竟浮着几粒花椒。"驱湿气最管用,"她笑眯眯地说,"贵人从北边来,怕是不惯我们蜀地的'麻舌头'。"
林欣儿小啜一口,熟悉的麻辣感让她眼眶发热。这味道...多像前世巷口那家麻辣烫啊。
雨渐大时,驿站来了群避雨的商旅。其中有个楚地口音的老者,背着一篓奇特的竹简。"这是'邛竹杖',"老者见林欣儿感兴趣,主动展示,"生在邛崃山阴面的竹子,治风湿有奇效。"
林禹警觉地盯着老者——楚蜀边境近来不太平。但林欣儿己掏出银钱买下几根,还详细询问了产地。她没注意到,季武悄悄派了两个暗卫跟上了那群商人...
**绵州夜泊**
过剑门后第五日,车队抵达涪江边的绵州。这是入成都前最后一座大城,江面上泊满商船,空气中飘着桐油和酒糟的混合气味。
林欣儿执意要去市集逛逛。在卖漆器的摊位前,她被一套朱红耳杯吸引——那漆色鲜艳如血,内壁却描着细腻的鱼纹。
"这是用邛崃山漆树汁调的色,"摊主骄傲地说,"永不褪色。秦王宫里的餐具,都是我们绵州供的!"
林欣儿心头一动。她想起咸阳宫宴会上那些华美的漆器,原来都出自这片土地。正欲询价,忽听街角传来骚动。
"是官奴市场。"季武低声道,"今日有僰人俘虏拍卖。"
他们挤进围观人群,只见木台上跪着十几个衣衫褴褛的异族男女,颈戴木枷。有个约莫七八岁的女孩,额头上刺着青色的太阳纹。
"二十镒!"一个商贾模样的人喊价,"这小丫头眼睛亮,养大了准能..."
林欣儿突然拽了拽林禹的袖子。兄妹对视一眼,少年将军会意地举起令牌:"奉王命征调僰人向导!这些俘虏军府全要了!"
当夜在驿馆,林欣儿亲自为那个僰人女孩清洗伤口。女孩突然用生硬的秦语说:"白...白鹿..."
"她说的是白鹿山,"通译解释,"僰人的圣地,据说有能起死回生的神泉。"
林欣儿手上动作一顿。起死回生?莫非是某种矿物质温泉?她正想细问,季武匆匆进来:"平安君,成都来人了。"
** 初见成都**
终于,在启程后的第十八天清晨,地平线上出现了成都的轮廓。
没有想象中高大的城墙,只有一望无际的稻田和星罗棋布的村落。岷江支流如银带般蜿蜒其间,远处隐约可见几处高大的夯土台基——那该是古蜀国留下的遗迹。
"和想象中不一样?"林禹见妹妹发愣,笑着指向前方,"真正的成都城还在更南边。这里是'二江珥其市'的商贸区,秦灭蜀后新扩建的。"
随着车队前进,人烟渐稠。道路两旁出现大片桑园,采桑女们的歌声随风飘来:
"蚕生春三月,春桑正含绿..."
林欣儿突然泪流满面。这是《诗经》里没有记载的古老歌谣,调子却莫名熟悉,仿佛刻在基因里的记忆。
季武策马靠近:"平安君,蜀郡丞李冰己在官道相迎。"
她急忙拭泪整理衣冠。当看见那位青史留名的水利专家时,却愣住了——李冰竟是个身材瘦小、面容黝黑的老者,粗布衣上还沾着泥点子,活像个老农。
"久闻平安君医术高明,"李冰拱手行礼,眼里闪着睿智的光,"老朽斗胆,想请君上先去看看湔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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