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子跑到石桥边，把鸟笼往了尘面前一递，额角还挂着汗珠：“你听你听，是不是比寺里的钟声有意思？”
笼中的画眉扑腾着翅膀，啾啾鸣声清亮。了尘垂眸看去，鸟羽的斑斓与她红衣的热烈叠在一起，晃得人眼晕。他指尖微动，终究只是道：“生灵本应自在，困于笼中，未必是福。”
“啊？”小燕子愣了愣，挠挠头，“可我看它在树上飞，抓来给你解闷嘛……”话没说完，竟真的伸手打开了笼门。画眉扑棱棱窜出去，转眼没入晨雾里。
她望着空笼，忽然有点沮丧：“是不是我又做错事了？”
了尘看着她耷拉下来的嘴角，像只泄了气的小雀，心头莫名一软。他抬手，想像安抚小动物那样碰碰她的发顶，指尖却在半空中停住，转而指向路边的野菊：“你看，它们长在土里，比折下来插瓶要鲜活。”
小燕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路边的野菊沾着露水，黄灿灿一片。她眼睛一亮：“也是哦！就像我在宫里待着闷得慌，跑出来才快活！”说着又笑起来，刚才的失落一扫而空。
往后的日子，她不再带稀奇古怪的东西，却总拎着个小竹篮。有时是采来的野果，有时是自己烤糊的饼子，有时干脆是空的——她说篮子太重，让他帮忙提着。
了尘抄经时，她就坐在一旁的蒲团上，一会儿数他桌上的佛珠，一会儿扯他的僧袍边角，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可奇怪的是，往日觉得嘈杂的声音，如今听着竟也顺耳。他甚至会在她停顿时抬头，看她是不是又睡着了，嘴角还沾着点心渣。
这天紫薇来找她，远远看见藏经阁窗下，红衣少女正趴在桌上，指着经卷上的字问什么，月白僧袍的僧人微微侧着身，声音轻得像风拂过竹叶。紫薇忽然想起小燕子说过的话：“那和尚看着冷冰冰，可我讲笑话时，他睫毛会动呢。”
紫薇没上前打扰，悄悄退了回去。她总觉得，这古寺里的时光，好像因为小燕子的到来，悄悄慢了下来，还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
而藏经阁内，小燕子正指着“缘”字问：“这个字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就像我总能找到你这儿来？”
了尘握着笔的手紧了紧，宣纸上落下一个极重的墨点。他沉默片刻，声音比往常低了些：“缘是……偶然，也是注定。”
小燕子没听懂，却觉得他今天的声音有点不一样，像浸了水的棉絮，软乎乎的。她凑近了些，想看得更清，却没注意到，他耳尖悄悄泛起的微红，比她鬓边的红绒花还要艳。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道侣非僧徒》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
小燕子浑然不觉，还在掰着手指头数：“那我跟你算不算有缘分？我来这儿上香本来是陪紫薇的，偏偏就溜到了你这藏经阁，还天天想来——”
话没说完，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侍卫的呵斥声。小燕子脸色一变，慌忙往窗外探头：“糟了！肯定是皇阿玛派人来抓我了！”
她这几日溜出宫，本就没告诉乾隆，此刻听着动静，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转身就要往梁柱后躲。了尘却忽然开口：“跟我来。”
他起身推开藏经阁侧门，引着她穿过一条窄窄的回廊，尽头是间堆放杂物的小屋。屋内有扇不起眼的小门，推开便是后山的竹林。
“从这里走，能绕出寺外。”了尘低声道，目光落在她有些发白的脸上，“快去吧。”
小燕子看着他清清淡淡的眉眼，忽然鼻子一酸：“那我还能来吗？”
了尘没立刻回答，只是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递给她。是块温润的玉佩，上面刻着个小小的“尘”字。“若有缘，自会再见。”
小燕子攥紧玉佩，指尖都泛了白。她咬咬牙，冲他用力挥了挥手，转身钻进竹林，红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葱郁的绿意里。
了尘站在原地，首到竹林里再没了动静，才缓缓关上小门。回到藏经阁时，侍卫己经搜到了这里，见他只是个僧人，又查不出什么，便悻悻离去。
他重新坐回案前，却再也握不住笔。案上的经卷摊开着，墨迹未干的“空”字，在他眼里忽明忽暗。
几日后，小燕子托紫薇悄悄送来一封信，字写得歪歪扭扭，说自己被禁足了，还画了个哭脸，旁边写着“我一定会溜出来的！”。了尘将信纸折好，和那幅丑鸟图放在一起。
日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寂静，诵经声、钟声、笔尖划过宣纸的声音，却都像是缺了点什么。他抄经时会走神，打坐时会睁眼，甚至在给佛前添灯时，会下意识看向寺门的方向。
这日秋雨绵绵，了尘正在擦拭窗台，忽然听见熟悉的声音，带着点湿漉漉的水汽：“了尘！我来啦！”
他猛地回头，只见小燕子披着件蓑衣，头发上还滴着水，手里却举着个油纸包，笑得眉眼弯弯：“你看，我带了热乎的糖炒栗子！”
雨丝落在她脸上，混着笑容，比寺外的秋雨还要鲜活。了尘站在原地，看着她踏雨而来，忽然觉得，所谓缘分，或许就是明知不可为，却偏生在心底，为那抹不肯褪去的红，留了一盏长明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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