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的檀香燃得正旺，却驱不散空气中的凝滞。乾隆捏着奏折的手指泛白，指节因用力而凸起，目光落在小燕子身上，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底下却藏着翻涌的怒涛。
“高阳公主与辩机？”他重复了一遍，声音不高，却带着沉甸甸的威压，“辩机被腰斩于市，尸骨无存，你也想让那僧人落得同样下场？”
小燕子攥紧了衣角，红衣在明黄的龙纹屏风映衬下，显得格外倔强。她梗着脖子抬头，眼里的光却没怯：“皇阿玛！了尘不是辩机！他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怎么会像辩机那样犯过错？”
“佛门清净地，与俗世格格纠缠不清，便是错！”乾隆将奏折重重拍在案上，砚台里的墨汁溅出几滴，落在明黄的奏章上，像泼上的污点，“你是朕的格格，金枝玉叶，将来要许配给王公贵族，岂能与一个方外之人扯上干系？”
“我不嫁王公贵族！”小燕子忽然提高了声音，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他们一个个说话像背书，走路像提线木偶，哪有了尘好？他会听我讲掏鸟窝的趣事，会把我刻的丑木头鸟当宝贝，会……会对着我笑！”
“放肆！”乾隆猛地站起来，龙袍扫过案几，带倒了一个青瓷茶杯，碎裂声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刺耳，“皇家儿女，婚事从来由不得自己！你以为这是宫外的大杂院，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小燕子被他吼得一哆嗦，却还是咬着唇不肯低头：“我不管！我只知道，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才觉得自己是活的！皇阿玛总说要我学规矩，学做个像样的格格，可我学不来！我就是喜欢爬树，喜欢野果子，喜欢……喜欢看他散着头发抄经的样子！”
她越说越急，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您说高阳公主和辩机，可我还听过唐僧和女儿国国王呢！”她吸着鼻子，声音带着哭腔，却字字清晰，“唐僧是出家人，见了女儿国国王不也动了心？他临走时跟女王说，若有来生……若有来生便娶她！了尘比唐僧好，他从来没说过要我断了念想！”
乾隆被她这番话噎得半晌说不出话来，手指着她，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活了大半辈子，见过巧言令色的，见过据理力争的，却从没见过有人能用唐僧和女儿国的故事，来为自己和僧人的私情辩解！这丫头的脑回路，简首比宫里最绕的回廊还要曲折！
“你……你这是歪理！”乾隆气得胸口起伏，却偏偏找不出话来反驳。唐僧西天取经，路过女儿国那段，他倒也听过戏文，那女王对御弟哥哥情深意切，唐僧临走时那句“若有来生”，确实赚了不少人的眼泪。可那是戏文！是神话！怎么能拿来比现实？
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道侣非僧徒》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小燕子见他不说话，胆子又大了些，抽噎着继续说：“静慧师太说，缘分是天定的，躲不掉。我六岁离开白云观，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想起那里，可遇见了尘，我才知道，有些事早就刻在心里了。他腕上还戴着我送的红绳，我贴身戴着他给的玉佩……我们没做错什么，就是想多待一会儿，这也不行吗？”
她说到最后，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浓浓的委屈，像只被雨淋湿的小兽，明明害怕得发抖，却还是不肯缩回自己的爪子。
乾隆看着她通红的眼睛，还有那股九头牛都拉不回的执拗，忽然想起她刚进宫时的样子。那时她也是这样，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站在太和殿前，仰着头看他，眼里没有丝毫怯意，只有一股子不管不顾的鲜活。这几年，他逼着她学规矩，学礼仪，想把她打磨成符合皇家体面的格格，可骨子里的东西，终究是改不了的。
他重重叹了口气，挥挥手：“你先回去吧。禁足三个月，在漱芳斋好好反省，不准再踏出宫门半步！”
小燕子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乾隆凌厉的眼神制止了。她咬着唇，深深看了乾隆一眼，转身跑出了御书房。红色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像一团被风吹走的火焰。
乾隆重新坐回龙椅上，看着地上的茶杯碎片，还有那几滴溅在奏章上的墨渍，忽然觉得一阵疲惫。他拿起案上的密折，上面是侍卫关于小燕子与了尘往来的记录——从第一次翻墙进寺，到送桂花糕、野柿子，再到红绳玉佩……桩桩件件，都写得清清楚楚。
他着密折上“了尘”两个字，想起那个据说清冷出尘的年轻僧人。能让小燕子这般牵挂，甚至敢顶撞自己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窗外的月光照进来，落在空荡荡的书房里。乾隆望着那轮圆月，忽然想起戏文里女儿国国王的唱词：“说什么王权富贵，怕什么戒律清规……”他苦笑一声，或许，他这皇阿玛，终究是拦不住这丫头的“缘分”了。
而漱芳斋里，小燕子把自己埋在被子里，手里紧紧攥着那枚刻着“尘”字的玉佩。她知道皇阿玛这次是真的动怒了，可她不后悔。就像静慧师太说的，有些路哪怕难走，只要是跟着心走的，就不算错。
她对着玉佩小声说：“了尘，你等我。三个月很快的，我一定还会去找你。”
窗外的风吹过，带着桂花香，仿佛是远方传来的回应。而几十里外的古寺藏经阁里，了尘正对着那只桃木鸟出神。腕上的红绳轻轻晃动，铃铛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像是在说：我等你。
(http://www.220book.com/book/SNA6/)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