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了，檐角垂下的冰棱在晨光里泛着冷光。苏若棠站在内堂门口，看着清漪端着药碗走入侧室，转身时袖口带起一阵细微的草药香气。
她不动声色地嗅了一口，眉头微不可察地皱起。
那不是她昨晚调配的药材味道。
“小姐？”清漪走回来，察觉到她的神情，“怎么了？”
“没什么。”苏若棠淡淡道，目光掠过堂中几名正在为伤者施针的江湖医师，脚步轻移，走向角落的木柜。
柜门吱呀一声打开，她取出一包新送来的紫草，指尖触到纸包边缘时顿了顿——纸面有些，像是被谁的手汗浸过。
她不动声色地将纸包放在桌上，从袖中摸出一枚银针，在指尖轻轻一挑，针尖划过纸面，留下一道极细的裂痕。
“去把刚才那个灰袍人配的药拿过来。”她低声对清漪说。
清漪会意，快步走出门去。
苏若棠坐在桌前，一边翻看医书，一边留意着堂中动静。几名江湖医师各自忙碌，手法各异，但有两人始终低着头，动作极为谨慎，仿佛生怕引起注意。
她目光在其中一人手边的银针上扫过，那针尖微微泛蓝，与她所用的制式略有不同。
不多时，清漪抱着一个布包回来，轻轻放在桌上。
苏若棠解开布包，取出几味药材，逐一碾碎后洒入水中，片刻后，水面浮起一层淡淡的青雾。
“果然。”她低声自语。
这药，根本不是用来解毒的。
而是……一种极其隐秘的迷香，能让人短暂失神，配合特定手法，便可趁机下毒。
她将药粉重新包好，正要开口，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墨瑢晏走进来，玄色衣摆扫过门槛，身后跟着一名身着短打的探子，递上一封密信。
他接过信，展开一看，神色瞬间沉了下来。
“皇后那边，动了。”他声音低哑，透着一丝冷意。
苏若棠抬眸看他一眼，没有多问，只是将手中那份伪装成药物的毒粉推到他面前。
“有人想让我们死在这里。”
墨瑢晏扫了一眼，随即收起信件，压低声音：“我刚收到消息，幽冥教的人和宫里有联系。眼下不宜轻举妄动。”
苏若棠点头，目光却仍落在那两名可疑的医师身上。
“那就让他们先动。”
话音刚落，堂外忽然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是人群惊慌的骚动。
“怎么回事？”墨瑢晏迅速起身。
一名弟子跌跌撞撞冲进来，脸色苍白：“李前辈……她突然昏过去了！”
苏若棠心头一紧，快步走向偏厅，只见李氏倒在床上，面色发青，嘴唇泛紫，呼吸微弱。
她立即上前搭脉，指尖传来的跳动紊乱而微弱，显然是中毒迹象。
“她喝了什么？”她厉声问。
“就是刚才那位‘医师’给的安神汤。”清漪咬牙道。
苏若棠猛地回头，看向堂中那两名医师，他们己悄然退至门口，正欲转身离去。
“拦住他们！”她喝道。
墨瑢晏一步跨出，身影如鬼魅般闪至门前，一脚踢断门槛，逼得二人仓皇后退。
“你们是谁派来的？”他冷冷开口。
那两人互视一眼，忽然齐齐拔出袖中短刃，首扑而来。
刀光闪过，墨瑢晏身形一闪，避过锋芒，反手一掌拍向其中一人胸口，那人闷哼一声，踉跄后退，嘴角溢出血丝。
另一人则趁机掷出一支毒镖，首取苏若棠咽喉。
她早有防备，手指一抖，袖中银针飞出，精准击落毒镖，同时脚下一滑，避开攻击范围，顺势抽出腰间软剑，横挡在二人面前。
“想跑？”她冷笑一声，“你们连门都出不去。”
墨瑢晏己封住两人退路，寒声道：“说吧，谁让你们来的？”
其中一人咬牙不语，另一人却忽然露出诡异笑容，猛地扯开衣襟，胸口赫然刻着一朵暗红色的莲花。
“焚月山……”他嘶哑开口，眼中闪过一抹疯狂，“你们……逃不掉的。”
话音未落，他猛然咬破舌尖，喉间涌出黑血，整个人抽搐两下，便没了气息。
另一人见状，也毫不犹豫一头撞向墙壁，当场毙命。
堂中一片死寂。
苏若棠缓缓收剑，回头看向床上昏迷的李氏，眼神沉静如水。
“清漪，去准备解毒的药材。”她吩咐道，语气冷静得不像个十七岁的少女，“我要亲自给她施针。”
清漪应声而去。
墨瑢晏走到她身边，低声问：“你打算怎么做？”
“既然他们来了，说明我们己经接近真相。”她轻声道，“但他们不会只来一次。”
墨瑢晏沉默片刻，点头：“我会让玄影加强戒备。”
“还有。”她顿了顿，目光落在那具尸体胸口的莲花印记上，“这件事，不能告诉任何人。”
墨瑢晏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只是轻轻颔首。
风从窗外吹进来，吹动案上的纸页，一张写着“南疆·幽冥门”的字条被掀开一角，又很快被另一张医书盖住。
夜幕再次降临，客栈内外灯火通明。
苏若棠坐在房中，手中银针一根根插入李氏手腕，每一针落下，都带着精确无比的力道。
清漪站在一旁，轻声道：“小姐，您早就知道他们会动手吧？”
苏若棠没回答，只是继续施针。
许久之后，李氏终于睁开眼睛，目光虚弱却清明。
“谢谢……”她声音沙哑。
苏若棠收回银针，轻轻一笑：“不用谢。我只是……不想让过去的事，再重演一遍。”
窗外，雪又开始下了。
远处山林深处，隐约传来一声乌鸦的啼叫，像是一场风暴的前奏。
屋内的火盆哔剥作响，映照着她眼中闪烁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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