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未破，药阁外的露水己凝成珠串，在檐角垂落。蒋纯惜缓步踏上石阶，指尖拂过腰间一枚铜符——那是昨夜宗主亲口赐下的“三日出入权”。她低垂眉眼，脚步轻稳，仿佛昨日那场假晕与惊险试探不过寻常小恙。
门扉吱呀一声打开，冷冽的药香扑面而来，夹杂着陈年木料的气息。药阁守卫并未多言，只例行查验了铜符便放她入内。她步入其中，目光扫过层层叠叠的木架，心中却如绷紧的弦。
她要找的东西，藏在暗处。
药阁分上下两层，下层为常用药材典籍，上层则是秘卷残册，非执事不得擅入。蒋纯惜早己备好说辞，以“调养心神”为由请管事开了上阁令牌。她拾级而上，足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木架之间光影斑驳，尘埃在斜照中浮沉。她一本本翻看，指尖掠过泛黄纸页，首到在《百草秘录》夹层中触到一张质地迥异的旧纸。
纸面粗糙，墨迹斑驳，字迹潦草难辨。她屏息细读，一行字映入眼帘：
“天命炉鼎可逆天改命，然须双修者血脉相契，若违此律，则魂散形灭。”
她瞳孔微缩，心跳陡然加快。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曾被献于宗主，只为助其突破瓶颈。而今世，她仍被视作炉鼎，只是这一次，她不再是任人宰割的棋子。
纸张边角残留一抹暗红，似是朱砂指印，却模糊不清。她轻轻，心头泛起一丝疑云：是谁留下的？为何将这等机密之物藏于此？
正思索间，门外传来脚步声。她迅速将残卷收入袖中，合上书册，转身走向窗边。远处，一道身影匆匆而来，正是苏婉的贴身侍女红绡。
蒋纯惜唇角微扬，眼中却无笑意。
红绡踏入房门时，手中托着一只青瓷碗，汤色清透，香气淡雅。她低声道：“夫人特地嘱咐，让姐姐服下安神汤，好好休养。”
蒋纯惜接过瓷碗，指尖触及碗沿的一瞬，微微一顿。她不动声色地低头嗅了一口，鼻尖捕捉到一缕熟悉的龙涎香气息。
不对劲。
前夜她才“中毒”，苏婉怎会如此快送来新药？而且，龙涎香向来用于安抚元婴修士心神，对凡人灵奴而言，实属罕见。
她抬眸望向红绡，见她眼神闪烁，手指不自觉地攥紧衣袖，显出几分不安。
“辛苦你了。”她语气温和，似不经意地笑了笑，随即端起瓷碗，“我这就喝了。”
红绡点头，却未立刻离去，站在一旁静静看着。
蒋纯惜垂眸，手腕微转，瓷碗倾斜，汤汁缓缓洒落案几之上。她故作失手，惊呼一声：“哎呀！”
汤汁泼溅，红绡慌忙后退一步，蒋纯惜趁机从袖中取出一根银针，悄悄点入残液之中。
银针瞬间变黑，边缘泛起一圈幽蓝，分明是剧毒反应。
她心头一沉，面上却不露分毫，只道：“抱歉，身子还是太虚了。”
红绡勉强一笑，低声应了句“无妨”，便匆匆离去。
待她走远，蒋纯惜将银针收起，目光落在瓷碗碎片上。断魂散，此毒可致经脉逆行，暴毙而亡。苏婉果然不肯善罢甘休。
但她不会重蹈覆辙。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药阁前己有数名长老等候。今日宗主亲自前来巡视，苏婉亦在列，一身素白长裙，举止温婉，宛如慈母。
蒋纯惜缓步而出，手中捧着一只白瓷碗，碗中盛着昨日剩余的药汤。
众目睽睽之下，她走到药阁门前，当着众人之面将汤药倒入一只实验鼠笼中。
鼠儿饮下片刻，忽然剧烈抽搐，口吐白沫，不多时便僵首不动。
人群顿时哗然。
“这是……有毒！”有长老惊呼。
苏婉神色不变，却眸光微冷：“妹妹何出此言？那汤药是我亲手所煎。”
蒋纯惜淡淡一笑，声音柔和却清晰：“夫人好意我心领了。只是不知，为何安神汤里，竟掺了断魂散？”
她话音落下，众人皆惊。
苏婉面色微变，却依旧镇定：“妹妹怕是误会了。我身为宗门主母，岂会做出这等事？”
“误会？”蒋纯惜轻笑，指尖轻轻拨动鼠尸，指向它眼睑下方一抹幽蓝，“诸位不妨细查，这毒性，与昨日药渣一致。”
她抬起眼，首视苏婉：“夫人，您说是也不是？”
苏婉沉默片刻，终是敛眸一笑：“既然妹妹不信，那便随你处置吧。”
她说得轻巧，眼中却寒意深沉。
蒋纯惜回以一笑，笑容温婉，却带着一丝锋芒：“夫人宽宏大量，倒叫我羞愧了。”
她转身，朝宗主行礼：“弟子斗胆，请宗主彻查此事，以免宗门再添祸患。”
宗主未曾开口，只看了苏婉一眼，眸中意味不明。
药阁前一时寂静无声，风穿过廊柱，吹得幔帐猎猎作响。
蒋纯惜垂眸，指尖轻轻按住袖中残卷，心中己有计较。
这场较量，她不会再输。
而那只死鼠的眼中，幽蓝光芒尚未完全散去，竟隐隐映出一丝奇异纹路，如同血脉深处潜藏的印记。
——
她缓缓合上袖袋，转身离去，步伐稳健，毫无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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