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隐山的晨雾还未散尽，林风和王铁柱己背着药篓站在山脚下。陈真人站在石屋前，手里攥着张地图：“从这儿到赤岩村，要过三道河，翻两座梁。我给你们备了干粮，再送你们两件宝贝。”他从袖中摸出个粗布包，“里头是金疮药和驱虫散，路上用得着。”
林风接过布包，摸了摸里头的瓷瓶，想起陈真人说的“真正的神仙在心里”，突然觉得这包药比任何法宝都沉。王铁柱则盯上了陈真人腰间的木剑——那是他教两人练拳时用的，剑鞘上还留着两人的拳印。
“师父，这剑......”
“拿着。”陈真人笑着递过去，“武艺是护人的刃，不是杀人的器。”
两人拜别陈真人，沿着山道往南走。林风的脚步轻快，王铁柱却不时回头望云隐山——那座藏着他们三个月汗水的山，此刻在晨雾里若隐若现，像位沉默的老者。
第三日晌午，他们到了青牛镇。镇口的老槐树下，几个流民正蹲在地上啃树皮。林风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王铁柱摸出块锅盔要分他，却被他拦住：”你看。”
流民里有个穿补丁褂子的小娃，正趴在地上捡野果。他的手背上全是血泡，像是被荆棘扎的。林风蹲下来，从药篓里掏出片芦荟叶：“疼不疼？”
小娃抬头，眼睛亮得像两颗星：“不疼......”
“撒谎。”林风轻轻翻开他的手，“血泡破了，要涂药。”他从布包里取出金疮药，“我帮你涂，疼就咬我胳膊。”
小娃没咬，却把脏乎乎的手往林风衣角蹭了蹭。林风的心尖发颤——这让他想起残村草棚里的刘屠户家小女儿，也是这样把脏手往他裤脚蹭。
涂完药，小娃突然拽住他的衣角：“哥哥，你们要去哪儿？”
“回家。”林风说，“回赤岩村。”
“赤岩村？”小娃的眼睛亮了，“我阿爹说，赤岩村的人都被神仙接走了！”
林风和王铁柱对视一眼。王铁柱拍着胸脯：“那神仙就是我们师父！”
小娃蹦起来：“那我也要去！我要找神仙要糖人！”
林风蹲下来，和他平视：“小弟弟，赤岩村现在有饭吃，有衣穿，但没有糖人。不过......”他从包袱里摸出半块蜂蜜，“这个甜，比糖人还甜。”
小娃捧着蜂蜜，突然哭了：“我阿爹没了，我娘也走了......”
林风的喉咙发紧。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见陈真人时，也是这样哭着说“我娘没了”。他把小娃抱进怀里，轻声说：“我娘也没了，但我爹说，人走了，爱还在。”
王铁柱从包袱里掏出个布偶——是李阿婆教他编的蚂蚱，“送给你，蚂蚱会跳，你娘在天上看见，肯定笑。”
小娃攥着蚂蚱，眼泪滴在布偶上，把草叶染得更绿了。
傍晚，他们到了赤岩村。
村口的老槐树还在，只是树杈上的铜铃换成了新的——是村民们凑钱买的。树底下坐着几个娃，正追着只花斑猫跑。林风的脚步顿住，突然想起三个月前，这里还是片废墟，秀娥的襁褓在风里晃，刘屠户的胳膊缠着破布。
“林风哥！”
一声喊让他眼眶发热。是张婶，她抱着个胖娃娃，鬓角的白发少了许多。娃娃穿着新棉袄，手里攥着块糖：”阿风哥，这是秀娥给的，她说你回来要吃！”
林风接过糖，甜得首抿嘴。他看见张婶身后，赵老根柱着木棍，腿上盖着他走时留下的蓝布衫；秀娥抱着二妞，二妞的红头绳换成了新的，比原来的更长；刘屠户扛着锄头，胳膊上的伤疤淡了，正和几个汉子修村口的石桥。
“铁柱！”王铁柱被个小丫头拽住裤脚，“你看！这是我娘种的野菊！”
王铁柱蹲下来，小丫头的脸蛋红扑扑的：“我娘说，你走的时候，我还在她怀里哭。现在我会自己走路了！”
林风望着满村的炊烟，望着晒谷场上追着蝴蝶跑的娃们，突然觉得这三个月的苦，都值了。他摸了摸脖子上的银簪，又看了看王铁柱腰间的木剑——这剑不再是凶器，是守护的盾。
“走。”他对王铁柱说，“去看看赵叔的腿。”
赵老根的腿己经能慢慢走路了。他坐在自家门槛上，面前摆着盆药汤，正给秀娥的小儿子洗疮：“阿风，你这药真管用！前日抹了，今日就结痂了！”
林风蹲下来，看了看小娃的腿：“赵叔，明儿我去后山采紫草，再给您配点药。”
“使不得！”赵老根拽住他，“你才回来，歇着！”
“我不累。”林风笑着抽回手，“您忘了？我跟陈真人学了三个月医术。”
王铁柱蹲在旁边，用木棍拨弄着地上的药渣：“赵叔，我教您扎马步吧？等您腿好了，咱一起去镇里卖山货！”
赵老根笑出了泪：“好！等我能扛半袋米，咱就去！”
夜幕降临，赤岩村的晒谷场点起了篝火。林风和王铁柱坐在石磨上，看着村民们围着火堆唱歌。张婶端来碗热粥：“阿风，喝口，你走时瘦得像根柴。”
林风捧着碗，喝了一口。粥里有米香，有野菜香，还有股说不出的暖——是家的味道。
“林风哥，”王铁柱指着天上的月亮，“你说，神仙真的在天上吗？”
林风望着月亮，想起陈真人的话：“真正的神仙，在你们心里。”他摸了摸怀里的银簪，又看了看身边笑闹的村民，轻声说：“神仙不在天上，在咱村的灶房里，在赵叔的药罐里，在秀娥的红头绳上......在每一个挺首腰杆活着的人心里。”
王铁柱笑了，露出两排白牙：“那咱以后，就当赤岩村的神仙！”
篝火映着他们的脸，把影子拉得老长。远处传来夜鸟的叫声，可林风觉得，这声音里有了点不一样的东西——是希望，是烟火，是他和铁柱用三个月汗水浇灌出的，最结实的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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