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和王铁柱是在第七日开始练《炼气诀》的。
按照诀窍，他们每天寅时就起床，在竹林里打坐。林风总觉得有股暖流从丹田升起，顺着经脉往西肢百骸钻；王铁柱则觉得浑身轻快，以前挑两担柴都要喘半天，现在能一口气爬上后山。
“林风哥，”王铁柱拍着胸脯，“我这身子骨，比以前硬实多了！”
林风没说话。他望着竹林外的山梁，那里有片被烧焦的树林——正是那晚斗法的地方。他总觉得，那场斗法没那么简单。
“铁柱，”他说，“你说，那两个修士为啥要抢剑？”
王铁柱挠了挠头：“为了钱？或者......为了名？”
林风摇头：“我听陈真人说过，修仙者争的从来不是这些。”他摸了摸怀里的古玉残片，“是为了更厉害的本事。”
王铁柱似懂非懂。他蹲在地上，用树枝在地上画小人：“就像我跟李阿婆学的编蚂蚱？蚂蚱要编得像，得下功夫；修仙，是不是也得下功夫？”
林风笑了：“差不多。”
这天清晨，两人正在打坐，突然听见山崩地裂般的响声。林风睁开眼，就见东边的天空泛着红光，像是有人在那里放了把火。王铁柱也站了起来：“林风哥，那是......”
“青冥剑！”林风想起老者的话，“那两个师侄在争剑！”
两人顺着声音跑过去。转过山梁，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倒吸口凉气——两座山峰被劈成了两半，中间是个深不见底的大坑；大坑里腾起黑烟，隐约能看见两个人影在云端搏斗。
“是那两个修士！”王铁柱喊。
林风眯起眼。穿麻鞋的修士手持青冥剑，剑身上泛着幽蓝的光；穿皂靴的修士则握着把短刀，刀身上缠着红绸。两人的法术撞在一起，火蛇乱舞，飞沙走石，连山间的鸟都被震得掉下来。
“轰！”
又是一声巨响。青冥剑的剑气扫过，把棵合抱粗的古树拦腰斩断；短刀的刀光掠过，把块巨石劈成两半。林风觉得耳朵嗡嗡作响，王铁柱则捂着脑袋，脸色发白。
“林风哥，”王铁柱的声音发颤，“这......这就是神仙的本事？”
林风没说话。他望着那两个修士，突然想起老者说的话：“真正的仙凡之别，不在本事大小，在心。”可此刻，这两个“仙”为了争剑，把山林毁成这样，哪里像神仙？
“铁柱，”他说，“咱走吧。”
“走？”王铁柱愣住了，“咱好不容易看见神仙......”
“这不是神仙。”林风指着那片废墟，“这是魔。”
两人刚要转身，青冥剑的剑气突然扫过来。林风拽着王铁柱往旁边一扑，剑气擦着他们的衣角飞过，砍断了身后的老松树。
“找死！”穿麻鞋的修士发现了他们，“敢偷看我师侄斗剑，拿命来！”
他挥剑刺来。林风本能地举起柴刀格挡，“当啷”一声，柴刀被劈成两截。王铁柱抄起木棍砸向修士的手腕，却被对方随手一挥，震得飞了出去，撞在岩壁上。
“铁柱！”林风扑过去，挡在王铁柱面前。青冥剑的剑尖抵着他的胸口，凉得刺骨。
“小崽子，”修士冷笑，“你可知我是谁？”
林风望着他腰间的玉牌——上面刻着“玄阴宗”三个字。“玄阴宗？”他想起了老者的话，“你是邪修！”
修士的笑容僵在脸上：“你知道的太多了。”
剑尖往下压了半寸，林风的胸口渗出血珠。王铁柱挣扎着爬起来，抄起块石头砸向修士的后脑勺：“林风哥，快躲！”
修士反手一掌拍在王铁柱胸口。王铁柱像断线的风筝，飞出去十几丈，摔在乱石堆里，昏了过去。
“铁柱！”林风红了眼。他想起王铁柱为他挡刀的
林风被剑尖抵住胸口时，鲜血正顺着衣襟往下淌。他能闻到剑刃上散发的寒气，像腊月里的冰水，浸得皮肤发疼。穿麻鞋的修士冷笑着，指尖凝聚起一团幽蓝火焰：“小崽子，再往前半步，我就烧了你那宝贝银簪。”
王铁柱的闷哼从身后传来。林风转头，看见他趴在乱石堆里，胸口插着半截断剑——是刚才修士挥剑时扫到的。鲜血染红了周围的碎石，像朵开败的红梅。
“铁柱！”林风嘶吼一声，柴刀从断裂处脱手而出，砸向修士的手腕。修士不躲不闪，任由柴刀砍在腕骨上。“咔嚓”一声，腕骨碎裂，可他的表情连皱都没皱一下。
“这就是凡人的力量？”修士甩了甩手腕，断剑“当啷”落地，“玄阴宗的《焚天诀》，岂是你能抗的？”
林风望着他腰间的玉牌——“玄阴宗”三个字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他想起老者说的“邪修”，突然明白：这些所谓的“仙”，和山匪、官差没什么两样，都是踩着凡人往上爬的恶狼。
“林风哥......”王铁柱的声音细若蚊蝇。他的手死死攥着胸口的断剑，指节发白，“疼......”
林风的心脏像被人攥住了。他想起三天前在岩凹里，王铁柱发着高烧还护着他；想起出发前，王铁柱把最后半块锅盔塞给他；想起他们一起在山林里啃树皮、喝生水的日子。这些画面像根根针，扎得他眼眶发烫。
“铁柱，撑住。”他跪下来，用袖子去擦王铁柱脸上的血，“我在这儿，我不走。”
修士的笑声更刺耳了：“还挺重情义？你可知你那银簪，是我玄阴宗的镇派之宝？”
林风的动作顿住。他摸了摸脖子上的银簪残片，突然觉得那东西烫得慌。他想起李阿婆临终前说的话：“阿风，这银簪是你娘的命根子，能保你们平安。”可现在，这命根子竟成了别人争夺的宝贝？
“你娘叫什么？”修士突然问。
林风愣住了。
“林周氏，对吧？”修士的笑容变得阴鸷，“三十年前，她在鹰嘴崖采药，被我师父撞见。她怀里揣着的，就是这半块残片。”
林风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想起娘临终前的血，想起爹咽气前的咳，突然明白：原来这银簪残片，是娘用命换来的。
“还给我。”林风的声音发颤，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愤怒，“那是俺娘的东西！”
修士的笑容僵在脸上。他伸手去抓银簪，却被林风狠狠甩开。“小崽子，你找死！”
青冥剑的剑气再次袭来。林风本能地举起手臂格挡，却见一道黑影从怀里窜出——是古玉残片！它泛着幽蓝的光，竟将剑气挡了下来，在林风手臂上留下一道淡青色的印记。
“这是......”修士的瞳孔收缩。
林风也愣住了。他摸出怀里的残片，发现它正微微发烫，凉意顺着指尖往全身钻。那些让他心慌意乱的杂念突然消失了，他的脑子前所未有的清醒——他看清了修士的破绽：左肩的道袍下，有道未愈的剑伤；脚下的青石板，有三道新鲜的划痕，是逃跑时留下的。
“跑！”林风突然拽起王铁柱。
王铁柱被他拽得踉跄，却还是咬着牙站起来：“林风哥，你......”
“跟我走！”林风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劲。他抄起地上的断剑，架在王铁柱脖子上，“走快点！”
修士的剑气再次劈来。林风侧身避开，断剑在石墙上划出火星。他能听见修士的怒吼，能听见山风的呼啸，可他的心跳却异常平静——古玉的凉意包裹着他，让他的每一步都像踩在云端。
两人跌跌撞撞往林子里跑。林风回头看了眼，修士的身影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云雾里。他这才松了口气，瘫坐在地，把王铁柱搂进怀里。
“铁柱，”他的声音发哑，“咱得活下去。”
王铁柱的手指动了动，碰了碰他脖子上的残片：“阿风......这东西......”
“是俺娘的。”林风摸了摸他的头，“以后，咱替俺娘活着。”
山风卷着雾气扑来，林风望着怀里的王铁柱，突然觉得心里有团火在烧。那火不是仇恨，是要把这天地的苦都烧穿的狠劲——为了铁柱，为了赤岩村，为了所有被欺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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