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的夜来得急。
北风卷着碎雪拍打柴房的窗纸，发出"簌簌"的轻响。林风缩在稻草堆里，裹着老周给的破棉袄——袖口磨得发亮，絮絮都漏了出来，冷风顺着胳膊肘往骨头缝里钻。他往草堆里拱了拱，后背蹭到几截硬邦邦的稻茬，倒比冰砖还凉。
月光从破了半扇的木窗漏进来，在泥地上淌成一片银水。林风低头，看见自己怀里的古玉残片正泛着幽蓝的光，像块浸了水的蓝玉。这是他第七次在深夜打坐——前六次都像石沉大海，可今晚不一样，古玉的凉意比往日更浓，顺着心口往西肢百骸钻，连指尖都泛着冷丝丝的麻。
"再试一次。"他轻声说，声音被寒风吹得发颤。
这是他照着《草药初解》里写的法子来的。书里说，引气入体需得"心若止水，身似空竹"，可林风哪懂什么止水空竹？他只记得孙老头说过，灵气像游鱼，得用静心做饵。于是他盘起腿，脊背挺得笔首，像根晾在檐下的竹竿；闭上眼，把所有念头都赶出脑袋——可张婶的红薯、王铁柱的木棍、老周的破棉袄，偏要往眼前挤。
"呼——"他试着调整呼吸，吸气时想象把月光吸进肚子里，呼气时把体内的浊气吐出去。
古玉残片突然发烫。
林风猛地睁开眼。月光下，残片的缺口处泛起细密的纹路，像极了他在赤岩村晒谷场见过的星图。更奇的是，那些纹路竟在流动，像活物似的，顺着他的掌心往胳膊里钻。
"嗡——"
一声轻鸣在他脑海里炸开。林风浑身一震，看见眼前的稻草堆正在发光！那些枯黄的草叶泛着淡金色的光，像被撒了把星子，连草屑都飘起来，在半空打着旋儿。
"这是......灵气？"他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刚碰到草叶，草叶突然化作点点荧光，"咻"地钻进他的掌心。
一股热流从掌心涌遍全身。林风觉得浑身轻快，连寒夜的冷都忘了。他看见自己的呼吸在月光下凝成白雾，看见稻草堆里的虫儿正爬向他的脚边，连窗台上结的冰花都变得透明——原来世界可以这么清晰，连每粒尘埃都在跳舞。
"小林子？"老周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点沙哑，"该睡了，明儿还要去给张婶送药呢。"
林风手忙脚乱地躺下，把古玉残片塞进枕头底下。稻草堆的荧光渐渐散了，可他还能感觉到那丝热流在体内转悠，像条小鱼，从丹田游到指尖，又从指尖游回心口。
"铁柱，"他在心里默念，"等我成了外门弟子，就去青木宗找你。"
王铁柱的三灵根是他心里的刺。前日在测灵台，那块黑黢黢的石头只闪了三下，像萤火虫似的，围观的人哄笑："西灵根？还是五灵根？"老周拍着他的肩说："三灵根好，三灵根是地养的，比西灵根扎实。"可林风知道，三灵根在修仙界连杂役都算不上——青木宗收外门弟子，最低要双灵根。
"可我现在能感应灵气了。"他摸着枕头下的古玉，凉意还在，"孙老头说，凡品灵根也能借外物补。古玉是陈真人的东西，说不定能帮我......"
窗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林风屏住呼吸——是老周的破棉鞋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的。他想起老周白天说的话："坊市里要外门弟子的帖子，得五两银子。"可他们哪来的银子？老周的百草阁每月只给八文，王铁柱在码头扛包，累死累活才赚五文。
"小林子，"老周的声音放轻了，"明儿我去药铺收药材，你跟我去搭把手。多搬两箱，说不定能多赚两文。"
"哎。"林风应着，心跳得厉害。他望着窗外的月亮，突然觉得那月光没那么冷了。古玉的凉意还在体内淌着，像条暖融融的河，把他的心泡得软乎乎的。
"铁柱，"他又默念了一遍，"等我有了灵石，就去青木宗。到时候我带你去看星辉草，去看凝元花，咱们一起......"
话没说完，他突然想起王铁柱的木棍。那根木棍被玄阴宗修士砍断过，断口处还留着黑印子。可王铁柱说："没事，我再找根更结实的。"
林风笑了。他裹紧破棉袄，把古玉残片往胸口按了按。寒夜还长，可他知道，有些东西己经不一样了——比如他体内的那丝热流，比如他眼里的那点亮光。
"明天，"他对着窗外的月亮轻声说，"明天一定多搬两箱药材。"
雪还在下，落在柴房的瓦上，发出细碎的响。林风闭上眼，古玉的凉意裹着他，像张温柔的网。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两下，比往日慢了许多——原来引气入体，不只是灵气钻进身体，更是把心里的慌、怕、愁，都慢慢焐化了。
这一夜，他睡得极沉。梦里，他站在云隐山的山巅，王铁柱举着根新木棍冲他笑，老周背着药篓跟在后面，远处飘来张婶煮红薯的甜香。
而他的掌心，还留着那丝荧光——像颗没熄灭的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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