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是在第七日的寅时末进的青牛山。
山脚下飘着层薄雾，像谁把灶上的米汤打翻在青石板上，沾得草叶都湿漉漉的。他蹲下身，用枯枝拨了拨脚边的露水，竹篓里的灵石便跟着晃出细碎的响——齐老给的二十块是上品，每块都裹着层淡青色的光晕；王铁柱硬塞的两块稍次些，却磨得溜光水滑，边角还沾着点铁锈味儿，想来是从他打铁的砧子上顺的。
"小风啊，"昨夜王铁柱拍着他肩膀，掌心的老茧硌得他生疼，"那矿洞最里头的赤焰花，花瓣要是红得透亮，你就摘三朵。我听药堂的老周头说，这花配着薄荷熬汤，能去寒毒。"铁柱说话时哈着白气，炉火烧得他额角泛红，"还有...你那古玉残片，别总藏着掖着，保不齐能派上用场。"
此刻山风卷着松涛灌进领口，林风打了个寒颤。他摸了摸腰间的布包，里面裹着半块干饼，是出门前母亲硬塞的，说"山里头吃食不干净"。道旁的野蔷薇开得正盛，粉白的花瓣落了满地，他数着步数往前挪——老周头说过，鹰嘴崖在青牛山北麓，要绕过三道溪涧，爬过七道山梁，可他总觉得这山路比记忆中更长。
"沙沙——"
林风的后颈突然炸起一层鸡皮疙瘩。他猛地转身，竹篓"哐当"撞在石头上，灵石骨碌碌滚出来，在青苔上滑出半丈远。树影里窜出道灰影，比山猫大一圈，尖耳朵支棱着，嘴角滴着涎水，两颗獠牙在晨雾里泛着冷光——是火鳞狼！
他的腿肚子当场就软了。上个月张猎户说他见过这畜牲，说它专挑落单的药农，爪子能撕开牛皮，牙能咬碎石杵。此刻火鳞狼的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裤管，腥臊的气息喷在他脸上，熏得人眼窝子发酸。林风的手不受控制地摸向腰间布包，指尖触到古玉残片的刹那，突然想起老周头翻《草药初解》时的模样："火鳞狼属阳，最怕阴寒之气，薄荷、艾草能镇它三分。"
"嗡——"
古玉残片突然发烫，像块烧红的炭贴在掌心。林风疼得倒抽冷气，可那股热流顺着血管窜上脑门，浑浑噩噩的脑子突然清明了。他扯下衣襟，蘸了蘸嘴角的唾沫抹在脸上——这是铁柱教他的法子，说野兽大多怕活人气，沾了唾沫更像活物；又抓了把路边的野薄荷塞进嘴里，辛辣的汁水呛得他首咳嗽，可那股凉劲儿顺着喉咙往下钻，倒真把那股子腥臊压了下去。
火鳞狼的动作顿住了。它歪着脑袋抽了抽鼻子，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像是见了什么令它困惑的东西。林风趁机往后退，可没走两步就被藤条绊了个踉跄。"嗷——"火鳞狼扑上来，前爪重重按在他背上，指甲几乎要戳穿粗布短衫。作者“青衫醉云画”推荐阅读《凡尘少年寻仙路》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林风疼得闷哼，后背重重撞在凸起的岩石上，眼前首冒金星。
"铁柱..."他咬着牙，想起前儿个铁柱为他挡的那记刀疤。那天他们在镇西头帮王婶搬粮，几个泼皮来闹事，铁柱抄起铁锤就冲上去，胳膊上挨了一刀，血把蓝布衫染成了紫黑色，偏还咧着嘴笑："小风你躲我后头，我皮糙肉厚。"此刻那道疤仿佛又在背上发烫，烫得他眼眶发红。
古玉残片的热度突然暴涨，烫得他手腕发红。林风咬着牙翻身滚进旁边的灌木丛，荆棘刺得他手臂全是血珠，可他顾不上疼——火鳞狼撞在身后的老槐树上，发出"咔嚓"一声脆响，树皮簌簌往下掉，它哀鸣着甩了甩腿，原来后腿被荆棘扎了个对穿，鲜血把灰毛染成了暗红。
"走..."林风撑着灌木站起来，喉咙发紧。火鳞狼瘸着腿往林子里挪，每走一步都在地上拖出血痕。他瘫坐在地上，这才发现自己后背全是冷汗，粗布短衫贴在身上像块冰。怀里的古玉残片还在发烫，可这次他没觉得疼，反而觉得那温度顺着心口往上涌，烫得人心里发涨。
"呼......"
他摸出竹篓里的赤焰花，叶片上的红光比清晨刚摘时更亮了，像有三团小火苗在花瓣上跳。林风笑了，想起铁柱拍着他肩膀说的话："你说你是西灵根，资质差？我铁柱五灵根，当年拜师时还被嘲笑是'废灵根'，可现在呢？我打铁能打出玄铁剑，炼药能炼出回气丹——资质差怎么了？往死里长就是了！"
他又想起齐老递灵石时的模样。那是个飘着雪的冬日，齐老裹着灰布斗篷站在他家院门口，手里攥着个油纸包："小友这古玉残片，我瞧着有些年头了。这些灵石你拿着，采药时莫要贪多，安全最重要。"当时他推拒着不肯收，齐老却把灵石硬塞进他手里："莫要学那些偷奸耍滑的，咱们修道人，最要紧的是个'诚'字。"
山风卷着落叶掠过他的脸，林风伸手接住一片，叶脉里还凝着晨露。他站起身，拍了拍裤腿的泥土，竹篓里的灵石又发出细碎的响。前方的山路依旧蜿蜒，可他突然觉得没那么怕了——背后有铁柱的铁锤、齐老的叮嘱，怀里有发烫的古玉，手里有要采的赤焰花，连嘴里还残留着野薄荷的清凉。
"铁柱，"他对着山风轻声说，声音被吹得散了又聚，"等我成了外门弟子，去镇里给你买最大的糖。要那种红绸子裹着的，甜得能粘掉牙的。"
山雀在枝头扑棱棱飞过，惊起一串细碎的铃声。林风理了理背篓的带子，继续往深处走。阳光穿透云层，在他脚边投下斑驳的影，像极了铁柱说的，那条往死里长的路，此刻正泛着暖融融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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