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铁匠家的小院弥漫着一股压抑的绝望气息。低矮的土坯房里，传出老妇人痛苦而微弱的呻吟，像垂死的猫。张铁匠，一个满脸络腮胡、身材魁梧的汉子，此刻却像被抽走了脊梁骨，蹲在门槛上，抱着头，双眼赤红。
秦越人在石叟无声的示意下，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
“张…张大哥，”他声音带着少年人的清亮，却努力显得沉稳，“我是游方的医徒，听闻令堂病重，想…想进去看看，或许…能帮上点忙。”
张铁匠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疲惫和不信任。他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过分年轻、衣着寒酸的少年，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小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王郎中都…唉，别费心了。” 他挥了挥手，像赶走一只苍蝇。
“张大哥！”秦越人急了，上前一步，眼神异常坚定，“让我看看！或许…还有转机！我师傅就在外面！” 他指向院门外树下静立的石叟。
张铁匠顺着手指望去，看到石叟那苍老却自有一股气度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再听着屋内母亲痛苦的呻吟，他猛地一咬牙，像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好…好吧！你…你进来看看！但丑话说在前头，若是不行…”
秦越人不等他说完，己经快步走进了昏暗的屋内。
炕上，张母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眼窝深陷，颧骨高耸。每一次试图吞咽的动作，都让她喉咙里发出“咯咯”的阻塞声，颈脖处的肌肉绷得像石头，表情痛苦扭曲。炕边的小盆里，是刚呕出的、混着清涎的少许米粒，散发着酸腐气。
秦越人摒除一切杂念，石叟教导的“望闻问切”在脑中清晰浮现。
望： 面色萎黄带暗，非将死之枯槁。喉间梗阻感剧烈，吞咽时颈部肌肉痉挛明显。
闻： 呕吐物酸腐，口中无腐臭死气。
问： （从张铁匠处得知）发病突然，无诱因，非情绪激动。自感食物堵在“心窝”下方（剑突位置），不上不下，胀闷欲死。
切： 指下脉象沉涩，如轻刀刮竹，但沉取之下，竟有一丝力道！非虚症之细弱无力。舌苔厚腻，色微黄。
排除气郁（脉多弦）！排除噎膈晚期（气血枯槁）！秦越人脑中飞速运转：脉沉涩有力，主气滞血瘀；舌苔厚腻微黄，乃痰湿郁热；局部梗阻感剧烈，肌肉痉挛…是了！食道局部突发痉挛水肿，气机壅塞，血行不畅，形成机械性梗阻！如同河道被泥沙顽石死死堵塞！
病因明了，如何疏通？他苦苦思索，目光无意识地扫过院内。墙角一个破瓦盆里，几条泥鳅在浑浊的水中懒洋洋地扭动。一条泥鳅受惊，猛地一窜，体表分泌出大量透明粘液，身体瞬间滑溜无比，轻松从同伴缝隙中钻过！
滑溜…粘液…润滑…保护…
一个大胆、甚至荒诞的念头如同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响！
泥鳅滑涎！其性滑利粘稠，若用于润滑那痉挛水肿的食道内壁，或可缓解局部摩擦刺激，平复痉挛，助食物下行？！再佐以蜂蜜润燥，姜汁温中散结，行气活血！
他猛地转身，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张大哥！令堂之症，乃食道痉挛水肿，气滞血瘀痰阻！或可…尝试以活泥鳅置于温水中，取其体表分泌之滑涎，兑入少许蜂蜜与姜汁，让老人家小口含咽于咽喉处，缓缓下送！或能缓解痉挛，疏通梗阻！” 这石破天惊的提议，如同在死水中投入巨石！张铁匠会作何反应？这“泥鳅口水”真能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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