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阳光带着暖意，洒在蜿蜒的乡间小路上。秦越人背着简单的行囊，紧跟在石叟身后。行囊最深处，是那个用油布层层包裹、触手微凉的青囊。石叟的步伐看似闲适，却自有章法，秦越人需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才能跟上。
“小子，”石叟头也不回，枯枝般的手指随意指向路边一丛开着细小白花的野草，“此为何物？性味功效？”
“车前草，”秦越人脱口而出，目光扫过那丛草，“性味甘寒。功效…利水通淋，清热解毒。” 这是石叟这几日反复考教的功课。
“利水通淋？”石叟脚步微顿，侧目瞥了他一眼，“知其然。那为何能利水？”
秦越人略一思索：“其叶脉如车辐，性滑利下行，故能通利水道，使湿热之邪从小便而出？”
“嗯，”石叟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勉强认可，“那清热解毒，清的是何脏之热？解的是何类之毒？”
“这…”秦越人语塞，眉头微皱。
“车前草清膀胱湿热之热，解的是下焦湿热蕴结之‘毒’！”石叟声音陡然严厉，“不明脏腑经络、病邪所在，一句‘清热解毒’便是空谈！明理！明理！要刻进骨子里！” 斥责声在空旷的路上回荡，秦越人脸上微热，却用力点头，将“明理”二字在心中又默念了几遍。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贴身存放的布包——里面是那几片染血的骨骼记录木片。石叟的教导，让他对那晚在义庄的发现有了更深的困惑：那侵蚀骨头的邪毒，究竟属于何脏？功于何经？为何能使骨质如朽木？这些问题日夜萦绕。
前方的道路渐渐开阔，人声也嘈杂起来。青石镇到了。集市入口，人流如织，吆喝声、讨价还价声、牲口叫声混作一团。秦越人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李家村“妖孽”的污名阴影似乎还笼罩着他，让他对这喧嚣的人群有些本能的疏离。石叟却如入无人之境，浑浊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人群，却又仿佛在洞察着什么。
在集市边缘一个卖竹筐的摊子旁，摊主正与邻人唉声叹气：
“…张铁匠家那老娘，唉，真是造孽啊！好好的人，说不能咽食就不能咽了！水都喂不进去！眼瞅着就…镇上的王郎中去看了两回，首摇头，让准备后事了…”
“噎住了？一点都咽不下？”令人惊讶。
“可不是！喉咙里像堵了石头！喂啥吐啥，人都脱了形了…”
秦越人的耳朵瞬间捕捉到了每一个字！他猛地停下脚步，眼中那对病理探究的本能火焰“腾”地燃起，瞬间盖过了对人群的疏离感。食道梗阻？水米难进？是何原因？气郁？痰阻？还是…他下意识地看向石叟。
石叟也停下了脚步，浑浊的目光落在秦越人骤然发亮的脸上，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牵动了一下，声音平淡无波：“想去看看？” 这平淡的语气下，是放任，还是考验？师父为何不亲自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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