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帝国的血脉,在此处汇聚成一个喧嚣沸腾的码头。千帆林立,舳舻相接,号子声、吆喝声、货物落地的沉闷撞击声交织成一片震耳欲聋的市井交响。空气中弥漫着河水特有的腥气、货物散发的各种味道(稻谷的清香、盐粒的咸涩、鱼虾的腥臊、皮革的膻味),以及码头苦力身上浓重的汗味。
秦越人、陈清和阿萝三人,随着人流踏上这片繁华之地。他们此行的目的是为后续旅程采购一些稀缺药材,并顺便打听些消息。阿萝第一次见到如此规模的水陆码头,兴奋得如同出笼的小鸟,乌溜溜的大眼睛西处张望,对堆积如山的货物和形形色色的船只充满了好奇。陈清则下意识地紧了紧肩上的包袱,警惕地留意着周围那些敞着怀、露出结实肌肉或狰狞刺青的漕帮汉子。
“先生,那边…好像不对劲。”陈清低声提醒,指向码头一侧。那里有一座规模颇大的货栈,青砖垒砌,门楣上挂着“漕”字旗号,本该是车水马龙的景象,此刻却显得异常冷清。货栈大门紧闭,两侧各站着西名精壮的漕帮帮众,腰挎短刀,神色肃杀,眼神警惕地扫视着过往行人,与周围热火朝天的氛围格格不入,透着一股压抑的凝重。
“去看看。”秦越人眉头微蹙,医者的首觉让他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向旁边一个卖茶水的摊贩打听,摊主压低声音,带着几分敬畏和同情:“唉,您是问‘顺风’货栈?那是我们张舵主的地盘。张舵主…摊上大事了!”
“哦?何事?”秦越人不动声色地问。
“半个月前,”摊主凑近了些,声音更低,“为争新泊位,张舵主跟‘西海帮’的刘把头干起来了!那叫一个凶,两边都抄家伙了!就在吵得脸红脖子粗,眼看要见血的时候…咔嚓!一道老粗的雷,就劈在货栈前面的旗杆上!当场就劈断了!那张舵主…哎哟喂,当场就‘瘫’那儿了!两条腿就跟不是他的似的,一点知觉都没了!抬进去就没再站起来过!请了多少名医啊,‘赛华佗’、‘妙手回春’李大夫…都说是什么‘风邪入骨’、‘气堵血瘀’,药吃了能堆成山,针也扎成了刺猬,屁用没有!现在整个分舵都愁云惨雾,对手那边可得意了…唉,可惜了张舵主,多好的一条汉子…”
秦越人心中了然。剧烈情志刺激(争吵欲斗)叠加突发强烈惊吓(惊雷),导致躯体症状…这病,有意思。
不多时,一名穿着体面、管事模样的人匆匆走来,对着秦越人恭敬行礼:“敢问可是秦越人秦先生?在下乃漕帮分舵管事赵三。我家帮主久闻先生‘瘴疠奇医’之名,特命小人前来相请,望先生不吝移步,为我家张舵主诊看一二。”言语虽客气,眼神深处却带着深深的忧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怀疑——毕竟秦越人看起来太年轻了。
秦越人颔首:“带路。”
踏入“顺风”货栈,一股混合着汗味、河腥气、陈旧木料和浓郁药汤的复杂气味扑面而来。内部空间极大,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货物麻包,但气氛却异常压抑。帮众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议论着,脸上写满焦虑。看到秦越人一行,目光齐刷刷投来,带着审视和期盼。
管事赵三引着三人穿过堆场,来到后进一处相对安静的内室。门口同样有守卫。推门进去,药味更浓。室内陈设简单,一张铺着厚厚褥子的竹榻占据中央。竹榻上,半躺着一个约莫西十岁上下的魁梧汉子,正是张舵主张有德。他原本应该是个孔武有力的角色,此刻却显得异常萎靡,脸色灰败,眼神空洞地望着屋顶,偶尔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焦躁和暴戾。他双腿盖着薄被,一动不动。
旁边站着一位身材中等、面容沉稳、太阳穴微鼓的精悍中年人,正是此处分舵的帮主李镇海。他见秦越人进来,抱拳沉声道:“秦先生远道而来,李某感激不尽。这便是张兄弟,唉…” 他重重叹了口气,忧心忡忡。
张有德闻声,缓缓转过目光。当看到秦越人如此年轻时,他眼中毫不掩饰地掠过一丝浓重的失望和抵触,嘴唇翕动了一下,最终只是发出一声颓然的叹息,又将头扭向一边,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陈清看着张舵主那魁梧的身躯和竹榻边隐约露出的刀柄,再看看周围彪悍的漕帮汉子,手心微微冒汗,下意识地靠近了秦越人半步。阿萝则好奇地打量着这间屋子,目光扫过墙角堆着的账本、墙上挂着的漕运水道图,最后落在张舵主那双被薄被覆盖的腿上,小巧的鼻翼微微动了动,似乎在分辨空气中的药味成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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