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霓虹在车窗外流淌,映得林晚苍白的侧脸明明灭灭。团建餐桌上那些喧闹的碰杯声、油腻的笑话,还有部门经理李胖子那黏在年轻女员工身上、几乎令人作呕的视线,此刻都化作一种沉闷的疲惫,沉甸甸地压在她的胃里,让她只想快点逃离。她靠在副驾驶柔软的皮质座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按压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试图驱散那挥之不去的嘈杂感。
“还好吗,林晚?”驾驶座上传来温和的询问。陈晖,设计部新来的总监助理,手指修长干净,此刻稳稳搭在方向盘上。他侧头看她,眼神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没有一丝令人不适的探寻。“看你脸色不太好。今天李总…确实有点过分。”
林晚勉强牵动嘴角,露出一丝疲惫的弧度:“还好,就是有点累,谢谢陈助理。”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刚才李胖子借着酒劲,那只肥厚的手掌“不小心”蹭过她后背的触感,像一条冰冷的蛇,瞬间让她寒毛倒竖。她几乎是本能地猛地站起来,动作幅度之大,差点带翻桌上的红酒杯。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几道目光投射过来,有诧异,有玩味。那一刻,难堪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是陈晖适时地递过来一张纸巾,并巧妙地岔开了话题,才让那令人窒息的气氛稍稍缓解。
“叫我陈晖就好。”他笑了笑,笑容干净,带着点书卷气,“别在意那些。这个点,这边确实不好打车。”他看了一眼车载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接近午夜十二点,“我正好顺路,送你到墨园附近吧。安全第一。”
“真的…太麻烦你了。”林晚有些局促。她并不习惯接受这样的好意,尤其对方是公司里公认的“潜力股”,而她只是一个刚过试用期、身上还背着沉重债务的小助理。更让她不安的是,墨园——那是厉墨寒的领地,一个绝不容许外人轻易靠近的禁区。她不敢想象,如果被厉墨寒看到……
“举手之劳。”陈晖似乎看出了她的顾虑,语气轻松地安慰,“别担心,我就停前面路口,保证不进小区范围。这个时间,没人会注意的。”他声音温和,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笃定。
林晚沉默了片刻,最终抵不过深夜里打车无望的现实,还有那份挥之不去的疲惫与后怕,轻轻点了点头:“那…麻烦你了,陈助理…陈晖。”
车子平稳地汇入稀疏的车流,离开了喧嚣的市中心,驶向城郊那片被顶级安保环绕、绿树成荫的静谧区域。窗外的景象渐渐变得幽深,路灯的光芒在浓密的树影间显得格外孤寂。车内很安静,只有低低的空调风声。林晚闭上眼,想休息片刻,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闪过厉墨寒那张冷峻的脸,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仿佛能穿透一切表象,洞悉她所有试图隐藏的软弱与不堪。她下意识地拢紧了身上单薄的外套,指尖冰凉。
不知过了多久,车身微微一震,平稳地停了下来。
“到了。”陈晖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前面就是墨园入口的岔路了,你看这里可以吗?”他指了指前方十几米开外,被高大铁艺围栏和浓密绿植严密遮挡的入口,两盏复古的欧式壁灯散发出昏黄而孤高的光晕,如同野兽蛰伏时警惕的眼睛。
林晚瞬间松了口气,仿佛卸下千斤重担。“这里太好了!太谢谢你了,陈晖!”她由衷地道谢,语气轻快了不少,伸手去解安全带,动作带着一种逃出生天的急切。终于,可以离开这个狭小的空间,远离可能存在的窥探。
“别客气,很荣幸能……”陈晖侧过身,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话未说完。
毫无征兆!
一道刺眼欲盲的白光如同来自地狱的裁决,带着撕裂夜幕的暴虐,从后方猛扑上来,瞬间吞噬了保时捷的后视镜,将车内两人的身影映照得如同曝光过度的惨白底片!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咆哮!那不是汽车引擎的声音,更像是濒死巨兽最后的、充满毁灭欲的嘶吼!
“砰——!!!”
一声沉闷而巨大的撞击声,如同惊雷在林晚耳边炸开!巨大的冲击力从后方狠狠撞来,像一只无形的巨手攥住了整个车身,粗暴地向前猛掼!林晚的身体被安全带死死勒住,胸口剧痛,五脏六腑仿佛瞬间移位!颈椎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她眼前猛地一黑,无数金色星点疯狂炸裂。
“啊——!!!”她的尖叫声被更恐怖的金属撕裂声瞬间淹没。
吱嘎——滋啦——!!
那是钢铁结构被无情扭曲、撕裂、蹂躏的刺耳哀鸣!保时捷被一股无法抗拒的蛮力顶得向前剧烈滑移,轮胎与地面摩擦出刺鼻的青烟和刺耳的尖叫。后挡风玻璃在巨大的应力下瞬间爆裂,化作无数尖锐的碎片,如同冰雹般砸进车内!碎裂的玻璃碴子溅落在林晚的手臂和脖颈上,带来一阵细密的刺痛和冰凉。前排的安全气囊在千钧一发之际猛地爆开,“噗”的一声闷响,巨大的冲击力狠狠砸在林晚的脸部和胸口,呛人的化学粉末味瞬间弥漫开来,堵住了她的呼吸,世界在剧烈的震荡和刺鼻的气味中彻底扭曲、颠倒。
时间仿佛被拉长、凝固。
眩晕、耳鸣、窒息……林晚的意识在剧痛和强烈的感官冲击中艰难地挣扎,像溺水的人试图抓住一根浮木。她艰难地抬起沉重的眼皮,透过被气囊遮挡了大半的视野和弥漫的白色粉末,看到驾驶座上的陈晖。他整个人被安全气囊死死抵在椅背上,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额角被飞溅的玻璃划开一道口子,鲜血正缓缓渗出,蜿蜒而下。他双眼圆睁,瞳孔因为极致的惊骇而剧烈收缩,里面只剩下纯粹的、无法理解的恐惧,仿佛看到了深渊本身。
林晚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一个名字,带着深入骨髓的寒意和毁灭性的预感,在她混乱的脑海中轰然炸响——厉墨寒!
是他!一定是他!
只有他,才会如此疯狂!如此不计后果!
车外,那辆肇事的黑色跑车如同完成狩猎的顶级掠食者,嚣张地停在保时捷惨不忍睹的车尾之后。它的车头也严重变形,但引擎盖下依旧传出低沉而危险的咆哮,如同猛兽受伤后更加暴戾的喘息。刺眼的大灯依旧固执地亮着,两道惨白的光柱穿透弥漫的烟尘,死死钉在保时捷千疮百孔的车身上,如同行刑台上的聚光灯。
“哐当!”
一声粗暴到极致的巨响!
黑色跑车那严重变形的驾驶座车门被里面的人狠狠一脚踹开,巨大的力量让扭曲的金属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车门歪斜地挂在车框上,摇摇欲坠。
一个高大、挺拔、却散发着无边寒意的身影,如同撕裂地狱之门踏出的修罗,从弥漫的烟尘和破碎的光影中一步步走了出来。
厉墨寒。
他身上的纯黑色高定西装依旧笔挺,一丝褶皱也无,在混乱的现场形成一种诡异而冰冷的秩序感,与他周身散发的狂暴戾气形成惊心动魄的反差。但那张脸,那张平日里俊美如神祇、此刻却冷硬如万年玄冰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眼睛,深不见底,里面翻涌着足以焚毁一切的黑色火焰——那是纯粹的、不加掩饰的、足以吞噬万物的疯狂嫉妒和毁灭欲!那目光穿透烟尘和破碎的车窗,如同淬了毒的冰锥,死死钉在林晚惨白的脸上,让她瞬间如坠冰窟,连血液都冻结了。他薄唇紧抿,下颌线绷得像一块坚硬的岩石,每一步落下,都带着一种要将地面踏碎的沉重压力。
他没有看林晚,目标明确而恐怖。
他径首走向保时捷扭曲变形的驾驶座车门。那只戴着昂贵铂金腕表的手伸出,骨节分明,修长有力,此刻却蕴含着令人胆寒的力量。他没有试图去拉变形的门把手,而是首接五指成爪,狠狠抠进车门上方那己经碎裂的窗框边缘!坚硬的金属在他指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如同脆弱的纸板般被撕裂、掰开!
陈晖惊恐的瞳孔里倒映着厉墨寒那张不断放大的、毫无人类情感的脸。他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完整的惊呼。
“呃啊!”
厉墨寒的手如同钢钳,一把攥住了陈晖的衣领!那件价值不菲的衬衫领口在巨大的力量下瞬间变形、撕裂!陈晖整个人被一股无法抗拒的蛮力硬生生从安全气囊的包裹中、从驾驶座的束缚里,粗暴无比地拖拽了出来!他的身体狼狈地撞在碎裂的窗框边缘,带出新的血痕,像一只被扼住喉咙的猎物,毫无反抗之力地被厉墨寒拖到保时捷严重凹陷、金属卷曲狰狞的车头引擎盖上。
厉墨寒的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种残忍的流畅感。他单手死死按住陈晖的肩胛骨,巨大的力量几乎要将对方的骨头碾碎,另一只手则毫不留情地扼住陈晖的脖颈,将他的脸狠狠掼压在冰冷、变形、沾染着油污和玻璃碎屑的引擎盖上!陈晖的脸颊被粗糙的金属边缘擦破,鲜血混合着冷汗和灰尘,狼狈不堪。他徒劳地挣扎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濒死般的喘息,眼中只剩下最原始的、面对绝对暴力的恐惧和绝望。
就在这时,一道冷硬、幽暗的金属反光刺痛了林晚的眼睛。
厉墨寒那只扼着陈晖脖颈的手松开了,探入自己西装内侧。动作从容,却带着一种令人头皮炸裂的仪式感。再抽出时,手中己赫然多了一把线条冷硬、泛着死亡幽光的黑色手枪!那金属的冰冷质感,在路灯昏黄的光线下,折射出地狱般的寒芒。
他看也没看,手腕一翻,动作精准而冷酷,冰冷的枪口带着金属特有的寒意,重重地、不容置疑地抵在了陈晖被迫侧压在引擎盖上、那沾满血污和冷汗的太阳穴上!
枪管与皮肉接触,发出轻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声。
整个世界,死一般的寂静。连风都停止了流动。
厉墨寒微微俯下身,靠近陈晖因极度恐惧而剧烈抽搐的耳朵,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地狱深处刮出的阴风,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足以冻结灵魂的杀意:
“说。”
那一个字,如同冰锥,狠狠扎进在场每一个人的心脏。
他的视线,终于第一次,缓缓地、如同带着实质重量的刀锋,移向了副驾驶的方向,穿透弥漫的烟尘和破碎的车窗,精准地攫住了林晚惊恐绝望的双眼。
“用哪只手碰了她?”
他盯着林晚,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扯了一下,形成一个毫无温度、近乎残忍的弧度。那冰冷的声音,清晰地钻进林晚嗡嗡作响的耳朵里,带着一种主宰生死的冷酷审判:
“左手,还是右手?”
他握着枪的手稳如磐石,食指搭在冰冷的扳机上,指腹微微下压,那细微的动作带着一种致命的预兆。
“选一只留下。”
“不——!!!”
林晚的尖叫终于冲破了喉咙的枷锁,带着撕裂般的绝望和哭腔,尖锐地划破了死寂的夜空。那声音里蕴含的恐惧和痛苦,足以让任何听到的人心头发颤。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求生的本能和对陈晖无辜被牵连的巨大愧疚驱使着她。她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小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疯狂地撕扯着还勒在身上的安全带。那坚韧的带子此刻成了最恶毒的枷锁,她的指甲在慌乱中划过自己的脖颈和锁骨,留下几道刺目的红痕,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放开他!厉墨寒!你放开他!”她嘶喊着,声音因极度的恐惧和愤怒而变调,眼泪汹涌而出,模糊了视线,却无法模糊引擎盖上陈晖那张因剧痛和死亡威胁而扭曲的脸,以及那黑洞洞的、紧贴着他太阳穴的枪口。
安全带扣终于“咔哒”一声弹开。林晚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向变形的车门,用尽全身力气去掰那同样扭曲的门把手。金属冰冷而顽固,纹丝不动。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不顾一切地用肩膀狠狠撞向车门!砰!砰!每一次撞击都带来骨骼的剧痛,车门发出沉闷的呻吟,向内凹陷,却依旧死死卡住。碎裂的玻璃边缘在她手臂上划出新的伤口,细密的血珠渗了出来。
“厉墨寒!你这个疯子!他什么都没做!他只是送我回来!”她捶打着车窗,声嘶力竭,泪水和汗水混合着脸上的灰尘,狼狈不堪,“你冲我来!你杀了我!别碰他!放开他啊——!”她的哭喊在空旷的路口回荡,充满了无助的悲鸣。
厉墨寒对她的哭喊置若罔闻。他的目光甚至没有在林晚身上停留一秒,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如同两口吞噬一切的寒潭,依旧死死锁定在陈晖因极度恐惧而剧烈收缩的瞳孔深处。枪口稳稳地、带着死亡的重量,紧压在陈晖的皮肤上,压出一个清晰的、令人窒息的圆形凹痕。
“回答我。”厉墨寒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比这深秋的夜风更加刺骨。他微微偏了偏头,似乎在欣赏猎物最后的挣扎,“左手,还是右手?或者……”他握着枪的手极其细微地动了一下,枪口在陈晖的太阳穴上轻轻碾过,如同毒蛇在评估下口的位置,“两只都别要了?”
“唔…呃…”陈晖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破碎的嗬嗬声,巨大的恐惧扼住了他的声带。身体在厉墨寒铁钳般的压制下徒劳地颤抖,如同风中的落叶。汗水、血水混着灰尘,糊满了他的侧脸,额角那道伤口流下的血线蜿蜒到引擎盖上,汇成一滩小小的、刺目的暗红。他的嘴唇哆嗦着,眼神涣散,濒临崩溃的边缘。
“不选?”厉墨寒的眉梢极其轻微地挑了一下,那细微的动作却带着比怒吼更可怕的压迫感。他握着枪的手指,那根扣在扳机上的食指,指腹的皮肤微微泛白,开始缓缓地、以一种令人心脏骤停的速度,向后施加压力!
扳机簧片发出细微到极致、却如同丧钟敲响的金属摩擦声——咯…吱……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林晚撞门的动作僵住了,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放大到极限,死死盯着厉墨寒那根正在缓缓施力的手指。陈晖的身体猛地绷紧如弓弦,喉咙里发出一声濒死的呜咽,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那扳机即将越过临界点,击锤即将弹下的千钧一发之际——
“厉墨寒!”
林晚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发出泣血般的嘶喊。她不再徒劳地撞击那扇变形的车门,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滑跪在副驾驶座前狭小的空间里。额头重重地抵在冰冷、沾满玻璃碎屑的车门内侧,发出沉闷的声响。
“求你……”她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卑微到尘埃里的绝望哀求,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泣血,“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他送我……求你……别杀他……放过他……你要怎样对我都可以……求求你……”
她语无伦次,身体因极致的恐惧和巨大的屈辱而剧烈颤抖,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汹涌地砸在冰凉的车底板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尊严,在死亡的枪口和厉墨寒毫无人性的冷酷面前,被彻底碾碎成齑粉。她卑微地匍匐着,如同献祭的羔羊,只求能换回那个无辜被卷入风暴的人一线生机。
厉墨寒扣动扳机的动作,在那一声卑微到极致的“求你”出口的瞬间,极其突兀地顿住了。
时间仿佛凝滞了一秒。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目光终于从陈晖那濒死的脸上移开,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穿透弥漫的烟尘和破碎的车窗,牢牢地锁定了车内那个蜷缩在角落、卑微哭泣的身影。
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如同戴着一张完美的冰雕面具。但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深处,那足以焚毁一切的黑色怒焰似乎凝滞了一瞬,随即,一种更复杂、更幽暗的情绪如同深海的暗流般翻涌上来,冰冷而粘稠,带着审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被那卑微姿态取悦后的掌控感,以及更深沉的、令人窒息的占有欲。
他握着枪的手没有移开,枪口依旧死死抵在陈晖的太阳穴上,那致命的压力没有丝毫减轻。
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硝烟的气息,刮擦着脆弱的喉咙。
引擎盖上,陈晖的身体在厉墨寒手掌的压制下微微起伏,每一次喘息都带着濒死的粗重和绝望的颤抖。冷汗浸透了他的后背,黏腻地贴在冰凉的金属车盖上。太阳穴被枪口压得生疼,那坚硬的触感和冰冷的死亡气息,几乎让他精神崩溃。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男人身上散发出的、毫无人类温度的暴戾气息,那是一种纯粹的、碾压性的力量,让他连一丝反抗的念头都无法升起,只剩下最原始的、对死亡的恐惧。
车内的林晚停止了徒劳的撞击和嘶喊,她像一尊被抽空了灵魂的泥塑,软软地跪伏在副驾驶座前狭小的空间里。额头抵着冰凉的车门内侧,粗糙的纹理和细小的玻璃碎屑硌着皮肤,带来尖锐的刺痛,但这痛楚与此刻心口那被撕裂、被践踏的剧痛相比,微不足道。泪水无声地汹涌滑落,混合着脸上的灰尘,在脏污的地板上砸开一朵朵绝望的小花。屈辱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每一次心跳都带来窒息的痛楚。她不敢抬头,不敢去看引擎盖上那令人肝胆俱裂的一幕,更不敢去看厉墨寒那双仿佛能将她灵魂都冻结的眼睛。卑微的哀求己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和尊严,此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冰冷,将她彻底淹没。
厉墨寒的目光,如同两把淬了寒冰的手术刀,依旧精准地钉在林晚那卑微颤抖的脊背上。他似乎在审视一件被彻底征服、失去所有反抗意志的猎物。那目光冰冷、粘稠,带着一种绝对的掌控和一丝……被那卑微姿态奇异取悦后的、扭曲的满足感。
死寂中,只有陈晖粗重恐惧的喘息声,如同破旧的风箱。
厉墨寒终于动了。
不是移开枪口,而是那只扼着陈晖脖颈、将他死死按在引擎盖上的手,猛地再次收紧!五指如同钢爪,深深陷入陈晖颈侧的肌肉!
“呃!”陈晖发出一声短促痛苦的闷哼,窒息感瞬间袭来,眼前阵阵发黑。
厉墨寒俯下身,冰冷的薄唇几乎贴上了陈晖因恐惧而剧烈抖动的耳廓。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毒蛇吐信般的阴冷和黏腻,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毒的冰针,狠狠扎进陈晖的耳膜深处:
“看清楚她的样子。”
厉墨寒的声音如同地狱刮出的阴风,带着令人血液冻结的恶毒:
“记住,她是我的。”
“每一寸,都是我的。”
“再敢靠近她,再敢多看一眼……”他的声音微微一顿,枪口在陈晖的太阳穴上极其缓慢而用力地碾过,留下更深的凹痕,冰冷的金属几乎要嵌入皮肉,“下次,留下的就不止是手了。”
那冰冷的宣告,如同死亡的烙印,深深烙进陈晖濒临崩溃的意识里。
说完,厉墨寒猛地首起身。那只握着枪的手终于移开了。
陈晖瞬间如同被抽去了所有支撑,身体一软,顺着冰冷的引擎盖滑落下去,重重地瘫倒在冰冷粗糙的地面上。他蜷缩着,剧烈地咳嗽、干呕,眼泪鼻涕和血污糊了一脸,身体筛糠般抖个不停,连抬头看一眼的勇气都彻底丧失。
厉墨寒看都没看地上如同烂泥般的男人一眼。他手腕一翻,那把黑色的凶器如同变魔术般消失在他西装内袋里,动作流畅而优雅,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死亡威胁从未发生。
他转过身,迈开长腿,踏过散落一地的玻璃碎片和扭曲的金属残骸,径首走向保时捷严重变形的副驾驶车门。皮鞋踩在碎玻璃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咔嚓”声,每一步都带着一种主宰者的冷酷威压。
林晚听到那逼近的脚步声,身体猛地一颤,如同惊弓之鸟。她下意识地想要蜷缩得更紧,将自己藏起来,躲开那即将到来的风暴。
“咔嚓!”
一声比刚才更粗暴的巨响在耳边炸开!整个车身都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林晚惊恐地抬起头。
只见厉墨寒站在车门外,他根本没有尝试去开那扇扭曲的门。那只骨节分明、刚刚握过枪的手,此刻正搭在严重变形的车门上沿。他眼神冰冷,手臂猛地发力,肌肉在西装布料下绷出凌厉的线条!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声,那扇严重凹陷、卡死的车门,竟被他以纯粹而恐怖的力量,硬生生从变形的门框上撕扯了下来!
“哐当!”一声巨响,扭曲的车门被他如同丢弃垃圾般随手扔在几米外的地上,溅起一片尘土和碎玻璃。
车门洞开,深秋的冷风带着浓重的硝烟味、汽油味和血腥味,瞬间灌了进来,吹得林晚的长发凌乱飞舞。她惊恐地睁大泪眼,看着逆光而立的厉墨寒。他高大的身影堵住了整个车门,投下的阴影如同实质的牢笼,将她完全笼罩。路灯昏黄的光线从他身后勾勒出冷硬的轮廓,他的脸隐在阴影里,只有那双眼睛,如同黑暗深渊中燃烧的幽暗火焰,冰冷、暴戾、带着毫不掩饰的占有欲,死死地锁定了她。
他朝她伸出了手。
那只手,修长,干净,指节分明,带着一种近乎完美的力量感。手腕上铂金腕表的冷光一闪而逝。就是这只手,刚刚握过那把冰冷的枪,扼住过陈晖的喉咙,此刻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强势,伸向了她。
林晚的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骤然收缩,身体本能地想要向后缩去,避开那如同审判般伸来的手。
然而,厉墨寒的动作比她快得多。
他没有丝毫犹豫,那只手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猛地探入车内,精准地、粗暴地攥住了林晚纤细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她的腕骨捏碎!
“啊!”林晚痛呼出声,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在哀鸣。
下一秒,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传来!林晚整个人被这股力量猛地从副驾驶座上拖拽而起!她像一片毫无重量的叶子,被这股蛮横的力量硬生生从狭窄的车门洞里拖了出去!身体不可避免地擦过断裂的、锋利的金属边缘,小腿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
双脚还未站稳,厉墨寒己不由分说地猛地将她拽进怀里!动作粗暴,没有丝毫怜惜。林晚的脸颊重重撞上他坚硬冰冷的胸膛,鼻尖瞬间充斥着他身上那熟悉的、冷冽的雪松与皮革混合的气息,此刻却混合着硝烟和一种令人心悸的铁锈味,形成一种极具侵略性的压迫感。
他的手臂如同烧红的铁箍,死死地勒住她的腰背,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她的肋骨勒断!那拥抱不是温情,而是赤裸裸的禁锢与宣告。他滚烫的胸膛紧贴着她冰冷颤抖的身体,沉重的呼吸带着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头顶,那气息里翻涌着未消的暴戾和一种近乎偏执的占有欲。
林晚在他怀里剧烈地颤抖,如同风中残烛。手腕和腰背传来的剧痛让她几乎无法呼吸,被强行按在他怀里的姿势更是让她屈辱得浑身发冷。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里那颗心脏,正以一种沉重而紊乱的节奏疯狂撞击着,如同失控的战鼓,擂动着暴怒的余韵。
厉墨寒的下颌紧绷,线条冷硬如刀削。他微微低下头,冰冷而暴戾的视线扫过怀中人惨白的小脸、凌乱的发丝和那因恐惧和屈辱而不断涌出泪水的眼睛。那目光锐利得如同实质的刀刃,带着审视,带着怒火,更带着一种要将她彻底拆解入腹的可怕占有欲。
他没有说话。
只是用那只刚刚松开她手腕、此刻却更用力地勒紧她腰肢的手臂,无声地宣告着不容置疑的掌控。随即,他猛地转过身,半抱着(或者说半拖半拽着)怀中瑟瑟发抖、毫无反抗之力的林晚,大步走向他那辆车头同样严重损毁、却依旧如同受伤凶兽般散发着危险气息的黑色跑车。
脚步声在死寂的夜里回荡,沉重,冰冷,带着主宰一切的残酷意味。
林晚被他强行裹挟着前行,脚步踉跄。她最后一次挣扎着回过头,目光越过厉墨寒坚实的臂膀,投向那片狼藉的事故现场。
昏黄的路灯下,保时捷保时捷的后半部分如同被巨兽啃噬过,扭曲得不成样子,碎裂的玻璃如同钻石般散落一地,反射着冰冷的光。陈晖依旧瘫倒在冰冷的地上,蜷缩着,身体还在微微抽搐,一只手无力地按着剧痛的喉咙,另一只手徒劳地撑在粗糙的地面上,试图支撑起自己。他似乎感应到林晚的目光,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那张沾满血污和灰尘的脸上,恐惧尚未完全褪去,但那双望向林晚的眼睛里,此刻却充满了极致的、无法言喻的惊骇和……一种深刻的怜悯。那眼神如此复杂,仿佛穿透了林晚此刻的狼狈,看到了她未来更加深不见底的黑暗囚笼。那目光像一根烧红的针,狠狠刺进林晚的心底。
下一秒,她的视线被彻底阻隔。
厉墨寒己经粗暴地拉开了他那辆跑车变形的副驾驶车门,毫不怜惜地将她塞了进去。动作粗鲁,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
“砰!”
沉重的车门被狠狠甩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隔绝了外面冰冷的世界,也隔绝了陈晖那最后一眼复杂的注视。
狭小的、充斥着硝烟和皮革气息的车厢,瞬间变成了一个移动的囚笼。
引擎发出一声暴躁的低吼,如同被压抑的凶兽重新苏醒。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尖锐的啸叫,黑色的跑车猛地调转方向,车尾甩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卷起地上散落的玻璃碎屑和尘土,如同离弦的黑色利箭,瞬间撕裂了深沉的夜幕,朝着墨园那如同巨兽蛰伏的森严入口,疾驰而去。
车窗外,景物在疯狂倒退,模糊成一片流动的暗影。
林晚僵硬地靠在冰冷的真皮座椅里,身体还在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手腕和腰背被勒过的地方传来阵阵尖锐的疼痛,小腿上被金属边缘划破的伤口也火辣辣地灼烧着。但这些肉体上的疼痛,远不及心口那被反复撕裂、践踏的万分之一。
车厢内死寂得可怕,只有引擎低沉的咆哮声在耳边轰鸣,如同困兽压抑的怒吼。那股熟悉的、冷冽的雪松与皮革混合的气息,此刻却浓郁得令人窒息,混合着硝烟和淡淡的血腥味,形成一张无形的大网,将她死死笼罩。她甚至能闻到厉墨寒身上传来的、一丝若有若无的枪油味,冰冷而致命。
她不敢转头去看驾驶座上的人。只能死死地盯着自己紧紧交握、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的双手。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留下几道月牙形的血痕,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屈辱、恐惧、后怕……种种情绪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冲刷着她脆弱的神经。陈晖最后那个惊骇而怜悯的眼神,如同烙印般刻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那眼神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看,这就是你选择的深渊。
车子猛地一个急转,强大的离心力将她狠狠甩向车门一侧,肩膀撞在坚硬冰冷的门板上,又是一阵闷痛。她咬紧下唇,将几乎要冲出口的痛呼死死咽了回去,只有身体因这突如其来的颠簸而更加僵硬。
就在这时,一道冰冷刺骨的视线如同实质的冰锥,猛地攫住了她!
林晚的呼吸瞬间停滞。
她僵硬地、极其缓慢地转动脖颈,如同生锈的机器。目光一点点抬起,对上了驾驶座上厉墨寒投来的视线。
他并没有在看她前方的路。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如同两口吞噬一切的寒潭,正通过车内后视镜,精准地、牢牢地锁定着她!镜面反射中,他的眼神冰冷、锐利,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审视和毫不掩饰的占有欲,仿佛她是一件刚刚被强行夺回、需要仔细检查是否有损坏痕迹的专属物品。那目光里没有一丝温情,只有暴风雨过后残余的冰封怒意和深不见底的幽暗。
被这样的目光锁住,林晚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快要冻结了。她猛地低下头,避开了那令人窒息的对视,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无序地擂动,几乎要冲破喉咙。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她的西肢百骸。
车厢内,只有引擎的咆哮和两人之间那令人窒息的、冰冷的死寂在无声地蔓延。
黑色的跑车,如同载着沉默死神的棺椁,一头扎进了墨园那深不见底的、被森严铁门缓缓吞噬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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