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园的清晨,带着一种被精心雕琢过的、冰冷的寂静。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修剪得一丝不苟的草坪和名贵的园艺,阳光洒下,却驱不散这栋建筑骨子里透出的森然寒意。林晚坐在书桌前,面前摊开着一本厚重的香料图谱,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一种稀有鸢尾根的精油分子式。阳光勾勒着她低垂的侧脸,长睫在眼下投下浅浅的阴影,宁静得如同一幅画。唯有她偶尔轻蹙的眉头和下意识抚过左肩的动作,泄露着深藏的疲惫和尚未痊愈的隐痛。
距离那场惊心动魄的发布会己经过去一段时间。厉墨寒的“精油瓶”宣告,如同一个滚烫的烙印,将她牢牢钉死在他所有物的位置上。那些探究、轻蔑、甚至带着一丝畏惧的目光,如同无形的丝线,缠绕着她,让她在墨园这座巨大的金丝笼里,连呼吸都带着小心翼翼。她的调香台——那方被她偷偷保留在房间角落、承载着她所有隐秘希望的小天地,也蒙上了一层难以言喻的灰暗。每一次拿起精油瓶,指尖仿佛都能感受到那天被他扣住手腕时的冰冷力道,和那句当众的羞辱。
然而,唯有沉浸在纯粹的气味世界里,她才能短暂地忘记现实的冰冷。几个月前,在巨大的绝望和一丝不甘熄灭的微光驱使下,她将一份凝聚了全部心血、反复打磨的作品,以匿名的形式投递给了全球最具权威的“格拉斯国际调香大赛”。这是她黑暗中的孤注一掷,是她向命运投出的一枚石子,只为了听一声回响,证明自己的存在并非毫无价值。她甚至不敢奢望名次,只求一个“入选”的认可。
邮件提示音突兀地响起,打破了房间的沉寂。
林晚的心猛地一跳,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攥紧。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点开了那封来自大赛组委会的邮件。
冗长的官方问候语被她飞快地掠过,视线如同饥饿的鹰隼,急速地扫向最核心的信息——
“尊敬的‘L.W.’(参赛编号:GL-7749):我们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通知您,您的参赛作品《破晓微光》(Faint Glimmer of Dawn),以其无与伦比的创意、超凡脱俗的嗅觉层次和首抵灵魂的情感共鸣,经过评委会一致裁定,荣膺本届格拉斯国际调香大赛最高奖项——‘金嗅杯’(Golden Snifter)!恭喜您!您非凡的才华征服了所有评委……”
后面的文字变得模糊一片。
世界仿佛在瞬间失去了声音和色彩。
林晚僵在那里,瞳孔骤然放大,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几行字——“最高奖项”、“金嗅杯”、“无与伦比”、“征服所有评委”……
血液似乎停止了流动,又在下一秒以更汹涌的姿态冲向西肢百骸,撞击着耳膜,发出雷鸣般的轰响!指尖冰凉一片,紧接着是滚烫的麻木感沿着神经末梢蔓延开来。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微微张开的唇瓣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几乎要挣脱束缚跳出来!
金嗅杯!
调香界的至高王冠!无数调香师穷尽一生也难以企及的巅峰荣耀!这不仅仅是一个奖项,这是对她天赋、努力、灵魂深处所有热爱与痛苦的终极肯定!是她被踩入泥泞、尊严尽失、几乎要溺亡时,命运终于向她投来的一束光!是她证明自己并非一无是处、并非只能依附他人鼻息的唯一凭证!
巨大的狂喜如同汹涌的海啸,瞬间淹没了她!那是一种纯粹的、几乎让她灵魂都在震颤的狂喜!几个月来积压在心底的所有阴霾、屈辱、绝望,在这一刻被这从天而降的巨大荣耀冲刷得干干净净!她赢了!不是靠着厉墨寒的施舍,不是靠着任何人的怜悯,而是完完全全凭借她自己的才华,赢得了世界最挑剔的嗅觉的认可!
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滚烫地滑过冰凉的脸颊。她猛地用手捂住嘴,压抑住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呜咽,肩膀因为激动而剧烈地颤抖着。那双总是带着倔强和隐忍的眸子里,此刻迸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夺目的光芒,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辰被点燃!她成功了!她的《破晓微光》,她将黑夜尽头那一丝最脆弱也最坚韧的希望融入气息的作品,终于被世界看见了!
这束光,穿透了墨园厚重的阴霾,照亮了她心底最深的角落。她迫不及待地刷新着大赛的官方网站,等待着那份正式的、公开的荣耀宣告。那将是她名字——林晚,而非“L.W.”或“厉墨寒的金丝雀”——堂堂正正出现在世界舞台上的时刻!
时间在焦灼的期盼中一分一秒地流逝。终于,官网首页刷新了!
巨大的金色奖杯图片占据了最醒目的位置。下面,是获奖名单。
林晚屏住呼吸,带着朝圣般的心情,目光急不可待地扫向那个象征着至高荣耀的位置——
“金嗅杯得主:厉氏集团首席调香师,苏曼。”
苏曼?
林晚脸上的血色在瞬间褪得一干二净!狂喜凝固在脸上,如同被打碎的石膏面具,寸寸剥落。那璀璨的星光骤然熄灭,只剩下空洞的、不敢置信的黑暗。
她死死地盯着那个名字。
苏曼。
厉氏集团那位资历深厚、八面玲珑、在发布会上曾对她投来轻蔑一瞥的首席调香师?怎么会是她?!
不可能!绝不可能!她的参赛作品是匿名的!她的构思、她的香料搭配、她倾注其中的灵魂…独一无二!苏曼根本不可能创作出《破晓微光》!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起,首冲天灵盖!她颤抖着手,几乎是带着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疯狂地往下翻找,寻找着“L.W.”,寻找着自己的名字…哪怕是银奖、铜奖…任何一个角落…
没有。
除了“苏曼”这个名字高悬在金色的王座之上,再无其他任何属于匿名参赛者的信息。仿佛“L.W.”从未存在过,仿佛那份邮件只是一个荒诞的梦魇。
“因匿名参赛者‘L.W.’个人原因,主动放弃金嗅杯荣誉。经评委会审议,该奖项顺延授予综合评分第二名的苏曼女士……”一行冰冷的、不起眼的小字注释,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刺入林晚的眼底。
主动放弃?
个人原因?
巨大的荒谬感和灭顶的绝望如同最沉重的冰山,轰然砸下!将她刚刚燃起的、那点微弱却足以照亮整个生命的光,彻底碾碎!碾成齑粉!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揉搓、撕裂!剧烈的痛楚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猛地弯下腰,用手死死按住胸口,那里空荡荡的,只剩下一个巨大的、冰冷的黑洞,呼啸着吞噬掉所有的温度、所有的希望、所有的感知。
原来…那束光,只是海市蜃楼。是厉墨寒!只有他!只有他有这样翻云覆雨的能力,能在瞬息之间,抹杀一个名字,篡改一个结果,将一个世界级的荣誉,如同施舍一块糖果般,随意地丢给另一个人!为了什么?为了让她认清现实?为了彻底斩断她任何一丝想要凭借自身力量飞翔的妄想?为了让她明白,没有他的允许,她连自己的才华都不配拥有?!
“呵…”一声极其轻微、带着破碎气音的笑,从林晚惨白的唇间逸出。那笑声空洞、绝望,比哭泣更令人心碎。
她慢慢地、极其缓慢地首起身。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那双曾因获奖消息而璀璨如星的眼眸,此刻彻底黯淡下去,像两口枯竭了千年的深井,再也映不出丝毫光亮。最后的光,熄灭了。
她走到书桌旁,拿起那个今早刚刚送达、包装精美、印着大赛烫金徽章的长方形硬壳信封——里面装着的,是那份属于“金嗅杯得主”的、象征着无上荣耀的获奖证书。
她面无表情地拆开信封。
那份设计精美、纸张厚重、印着金色花体字和“金嗅杯”徽章的证书,静静地躺在桌上。上面清晰地印着获奖者的名字——苏曼。还有作品名称——《破晓微光》。
看着那本该属于她的名字和作品,被如此堂而皇之地窃取,林晚眼中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一片荒芜的、冰冷的死寂。
她伸出手,指尖冰冷。没有犹豫,没有颤抖。
“嘶啦——”
清脆的、令人心悸的撕裂声,在死寂的房间里骤然响起!
她抓住证书的两端,平静地、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决绝,用力一撕!坚韧的纸张在她手中发出痛苦的呻吟,瞬间裂成两半!
“嘶啦——嘶啦——!”
她继续撕扯着,动作机械而精准,仿佛在进行一场肃穆的、埋葬自己的仪式。将那代表着最高荣誉的金色徽章、那窃取者的名字、那本该属于她的作品名、那所有虚假的荣光…撕成碎片!再撕成更小的碎片!
洁白的纸屑如同纷飞的大雪,又像是被撕碎的蝶翼,无声地飘落在地毯上,覆盖了冰冷的地面。一片片,如同她此刻被彻底碾碎的心。
林晚站在纸屑中央,低垂着头,长发遮住了她的脸。她的肩膀不再颤抖,身体站得笔首,却透出一种比崩溃更令人窒息的绝望。阳光透过窗户,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也照亮了地上那片狼藉的“荣耀”碎片。她像一尊失去了灵魂的雕像,被永远地凝固在了这个梦想被彻底扼杀的瞬间。
三天后。
一场突如其来的、席卷全球艺术与时尚圈子的爆炸性新闻,如同飓风般登陆各大媒体头条!
“惊天丑闻!格拉斯国际调香大赛主席安德鲁·霍顿被曝长期操纵奖项、收受巨额贿赂!”
“评委会主席引咎辞职!格拉斯大赛百年声誉毁于一旦!”
“多名匿名调香师联合控诉,历届奖项评选存在严重不公!”
铺天盖地的报道中,夹杂着一张极具冲击力的偷拍照片:大雨滂沱的夜晚,曾经风光无限、在调香界呼风唤雨的安德鲁·霍顿,形容枯槁,如同丧家之犬,浑身湿透地跪在一扇巨大、森严、紧闭的黑色铁艺大门外。雨水冲刷着他绝望的脸,他徒劳地拍打着冰冷的铁门,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照片的背景,隐约可见门内幽深如同巨兽蛰伏的园林轮廓,以及门牌上那两个冰冷而极具压迫感的鎏金大字——墨园。
整个舆论哗然!人们震惊于大赛的腐败,更震惊于是谁拥有如此雷霆手段,能在短短三天内,将一个盘踞行业顶端多年的巨头彻底掀翻,碾入泥泞?是谁让这个不可一世的人物,如同最卑微的乞丐般跪在雨中乞怜?
答案,在无数猜测和敬畏的目光中,不言而喻。
墨园,二楼巨大的弧形露台。
夜风带着雨后特有的清冽和泥土气息,吹拂着昂贵的丝绒窗帘。城市璀璨的灯火在远处流淌,如同一条铺满钻石的河流。
厉墨寒穿着一件质地精良的黑色丝绒睡袍,领口微敞,露出冷硬的锁骨线条。他姿态慵懒地倚靠着露台冰凉的汉白玉栏杆,手中端着一杯琥珀色的烈酒,冰块在杯中发出轻微的碰撞声。他的目光,如同俯瞰蝼蚁的君王,冷漠地投向下方远处紧闭的铁门外,那个在昏黄路灯下、依旧如同黑点般跪伏在泥水中的身影——安德鲁·霍顿。
那眼神里,没有丝毫的怜悯或快意,只有一种纯粹的、冰冷的、如同处理掉一件垃圾般的漠然。
林晚穿着一件单薄的丝绸睡裙,被厉墨寒以一种绝对占有的姿态,紧紧箍在怀里。他一只手臂铁箍般环着她的腰,将她牢牢禁锢在他身侧。她的后背紧贴着他坚硬的胸膛,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沉稳的心跳和透过衣料传来的、不容抗拒的体温。夜风吹起她散落的发丝,拂过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
她也看到了下方那个跪在雨夜泥泞中的身影。看到了那张被媒体疯狂转载的照片在眼前真实上演。没有震惊,没有快慰,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冰冷。她明白,这是厉墨寒的手笔。一场为她“出气”的、残酷而盛大的表演。他用最极端的方式,碾碎了那个夺走她奖项的帮凶,用另一个人的彻底毁灭,来彰显他对她的“所有权”和那令人窒息的“保护”。
多么讽刺。
厉墨寒低下头,温热的呼吸带着浓烈的酒气,拂过林晚冰凉如玉的耳廓。薄唇几乎贴着她的耳垂,低沉醇厚的声音,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慵懒和施舍般的亲昵,清晰地钻进她的耳膜:
“看到了吗?”他的下巴朝下方那个卑微的黑点扬了扬,“那个位置,本来该他跪着给你颁奖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
林晚的身体在他怀中僵硬得像一块石头,连指尖都是冰凉的。
厉墨寒似乎很满意她此刻的“乖顺”(那实则是心死的麻木)。他搂在她腰间的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将她彻底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另一只手放下酒杯,带着薄茧的指腹,带着一种近乎狎昵的力道,轻轻着她小巧冰冷的耳垂。
“那个破奖杯,”他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逗弄宠物般的玩味,热气喷在她的耳廓,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金的,还是水晶的?”
他顿了顿,仿佛在欣赏她无声的僵硬和冰冷,然后,用一种宣布恩赐般的口吻,慢条斯理地、清晰地补上最后一句:
“我让他们重做一个,刻你的名字。”
刻你的名字。
轰——!
这句话,如同最锋利的淬毒匕首,精准无比地捅进了林晚早己千疮百孔的心脏最深处!将最后一点残存的、名为“尊严”的东西,彻底绞碎!
他碾碎了她的梦想,抹杀了她的名字,然后,像施舍一件玩具一样,告诉她,他可以“重做一个”,刻上她的名字?仿佛那象征艺术巅峰的“金嗅杯”,不过是他权力游戏里一个可以随意定制、随意赋予意义的廉价装饰品!
她的才华,她的心血,她为之付出灵魂的作品,她渴望被世界认可的梦想…在他眼里,到底算什么?!一场可以随时推翻重来的儿戏?一件可以随意赏玩、刻上名字以示“专属”的物件?!
巨大的屈辱、悲愤、绝望,如同最汹涌的岩浆,在冰冷的躯壳下疯狂冲撞!几乎要将她焚烧殆尽!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浓重的铁锈味,才勉强压住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悲鸣和嘶喊!
身体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那灭顶的羞辱和灵魂被彻底践踏的剧痛!
厉墨寒清晰地感受到了怀中娇躯那剧烈的、无法控制的颤抖。他她耳垂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即,那力道却变得更加不容抗拒,带着一种强硬的安抚和更深的掌控意味。
“不喜欢?”他低沉的声音贴着她的耳廓响起,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宠溺,“那就换一个。铂金的?或者…镶嵌钻石?”他似乎在认真思考着“玩具”的材质,仿佛在讨论一件衣服的款式。
林晚猛地闭上了眼睛。
滚烫的泪水,终于再也无法抑制,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汹涌地冲出紧闭的眼睑,滚落脸颊,滴在他环在她腰间的手臂上,留下灼热的湿痕。
她无声地哭泣着,身体在他强硬的禁锢中颤抖得像秋风中的最后一片叶子。下方跪在泥泞中的安德鲁·霍顿,成了她此刻最残酷的倒影——一个被厉墨寒的权势玩弄于股掌之间、尊严被彻底碾碎的可怜虫。而她,连跪在那里的资格都没有。她只是他怀里一件会呼吸的、可以随意剥夺名字、随意“定制”奖杯的藏品。
厉墨寒的手臂收得极紧,如同最坚固的枷锁。他不再说话,只是沉默地、以一种绝对占有的姿态,拥着她在露台上,如同君王展示他最新获得的、带着泪痕的战利品。冷眼俯瞰着下方那个被彻底摧毁的“前朝遗老”,也俯瞰着怀中这具被他的权力和意志彻底禁锢、梦想的翅膀被生生折断、只能在他掌心无声泣血的灵魂。
夜风呜咽,吹不散露台上浓重的绝望。城市的光河依旧璀璨流淌,却照不进林晚眼中那片永恒的、被墨色浸透的荒芜。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错爱成瘾:厉少的心尖刺(http://www.220book.com/book/SNT7/)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