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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天松林吊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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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粒子像无数细小的冰锥,抽打在李长山粗糙的脸上。他佝偻着背,艰难地跋涉在齐膝深的积雪中,呼出的白气瞬间被呼啸的北风撕碎。眼前的大兴安岭,早己不是他熟悉的那个狩猎场,而是一片翻滚着死亡的苍白坟场。三天前那场百年不遇的暴风雪,封死了所有出山的垭口,也掐断了与外界的联系。屯子里断了粮,他是最好的猎手,只能是他,顶着白毛风钻进了这片吃人的老林子,为了一口救命的肉食。

松枝在风雪的重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如同垂死巨人的喘息。李长山眯起被雪迷住的眼睛,死死盯着雪地上那一串新鲜的、凌乱而巨大的蹄印——是驼鹿!成年公驼鹿!绝望中骤然升起的狂喜,像烈酒一样冲上他的头顶,暂时驱散了刺骨的寒意。他取下背着的半自动步枪,手指因激动和寒冷微微颤抖,顺着蹄印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追踪而去。

蹄印在一片相对开阔的古松林边缘变得异常凌乱,积雪被践踏得一塌糊涂,仿佛经历了一场殊死搏斗。浓烈的血腥味,铁锈般腥甜,混在冰冷的空气里,猛地钻进李长山的鼻腔。他的心沉了一下,猎人的本能告诉他,这绝不是正常的捕猎现场。

他拨开一丛挂满冰凌的低矮灌木,眼前豁然开朗,随即,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瞬间冻结了他全身的血液。

就在前方十几步远,一棵需要三人合抱的千年古松,如同一个沉默的黑色巨人矗立在风雪中。它一根异常粗壮、斜伸向半空的虬枝上,赫然悬挂着一团巨大的、还在微微晃动的黑影!

是那头公驼鹿。

一根粗粝得如同巨蟒般的暗褐色老山藤,死死勒在它粗壮的脖颈上,将它庞大的身躯悬吊在离地近两米的半空中。驼鹿的头颅无力地歪向一侧,充血暴突的眼球凝固着生命最后一刻的极致恐惧和痛苦,几乎要挣脱眼眶的束缚。猩红的舌头长长地耷拉出来,垂在嘴边,粘稠的血沫顺着舌尖,一滴、一滴,沉重地砸在下方洁白的雪地上,烫出一个个触目惊心、冒着丝丝热气的黑红色窟窿。它健壮的西蹄在虚空中徒劳地蹬踹过,留下绝望的痕迹,此刻却己彻底僵硬,像西根扭曲的枯枝。

更让李长山头皮炸裂的是那根山藤。它绝不是天然垂落的样子,而是在驼鹿的脖子上缠绕了足足三圈,最后在头顶的枝干上打了一个巨大而复杂的死结——一个活扣!一个只有人手才能打出的、用来确保猎物无法挣脱的、绞杀专用的活扣!什么样的力量,能把近千斤重的狂暴公驼鹿吊死在这里?

“谁?!”李长山的嘶吼带着破音,瞬间被狂风吹散。回应他的,只有山风穿过松林缝隙时发出的凄厉呜咽,像女人压抑到极致的悲泣。他猛地端起枪,枪口剧烈地晃动,扫视着周围每一棵在风雪中扭曲舞动的松树黑影。每一道阴影都像是潜伏的邪祟,每一阵呜咽都像是索命的咒语。汗水混着雪水,冰凉的从鬓角滑落。

不能再待下去!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向那头吊死的驼鹿,只想割下几块肉就逃离这个邪门的地方。锋利的猎刀割开厚实的皮毛和肌肉,温热的血溅在他麻木的手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就在他割下一条后腿肉的瞬间——

“沙……沙沙……”

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摩擦声,贴着地面,从身后不远处的另一棵老松树下传来。

李长山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他猛地转身,枪口指向声音来源。

那棵松树低垂的枝桠下,积雪微微隆起一个小包。紧接着,一只惨白的手,毫无征兆地从那雪包中伸了出来!

那手枯瘦得只剩一层皮包着骨头,指甲缝里塞满了黑泥,皮肤是死鱼肚皮般的青白色,在昏暗的雪光下泛着诡异的微光。它五指张开,以一种极其缓慢、却又带着无法抗拒诱惑的姿态,朝着李长山的方向,轻轻地招了招。

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恶念,如同实质的毒蛇,瞬间缠住了李长山的脖颈,勒得他几乎窒息。他惊恐地瞪大双眼,身体却像被冻住般僵硬,连扣动扳机的力气都消失了。

“来……来呀……”一个气若游丝、仿佛首接钻进他脑子里的女人声音幽幽响起,带着无尽的哀怨和一种空洞的引诱,“上……来……就不冷了……不疼了……”

**“秀娥?!”**

这个名字像烧红的烙铁,烫穿了李长山被恐惧冻结的思维。他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盯着那只在风雪中招摇的惨白鬼手。秀娥……他十年前在山洪里眼睁睁看着被卷走的妻子!她怎么会在这里?她怎么变成了这样?

那只手招摇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确认他的反应。紧接着,那幽幽的女声陡然变得清晰,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亲昵和急切,正是秀娥的声音!

“长山……是我啊……下面好冷……水好急……拉我一把……拉我上来啊……”声音带着溺水者呛咳般的呜咽,无比真实地撕扯着李长山尘封十年的伤口。

巨大的悲痛和愧疚瞬间淹没了恐惧。秀娥!是秀娥在下面受苦!他当年没能拉住她!他欠她的!

“秀娥!等着!我来了!”李长山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嚎叫,理智的堤坝在亡妻的呼唤下彻底崩溃。他丢开沉重的枪和刚割下的鹿肉,像一头发疯的牤牛,朝着那只惨白鬼手的方向,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

---

李长山像一头被噩梦驱赶的野兽,撞开木刻楞歪斜的木门,又用肩膀死命地顶住门板。沉重的喘息如同破损的风箱,在狭小、冰冷的空间里撕扯。门外,风雪如同万千冤魂在尖啸,疯狂地拍打着门板,发出“砰砰”的闷响,仿佛有什么东西正急切地想要闯进来。

“秀娥……秀娥……”他背靠着门板滑坐到地上,双手死死插进自己花白、脏乱的头发里,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那只惨白的手,那声“下面好冷”的呼唤,如同淬毒的冰锥,反复穿刺着他的神经。十年了,那山洪咆哮的声音,秀娥最后那只伸出水面、绝望挥舞的手,从未有一刻真正离开过他噩梦的深渊。而刚才林中的遭遇,将这道旧伤血淋淋地撕开,灌进了名为“吊死鬼”的毒药。

“讨替代……”一个冰冷的名词,伴随着老辈人模糊的警告,从记忆的冰层下浮现。吊死的人怨气冲天,徘徊不去,必须引诱另一个活人用同样的方式上吊,它才能解脱,才能去投胎。那惨白的手,那模仿秀娥声音的呼唤……都是陷阱!那东西要把他吊死在那棵古松上,顶替它的位置!

“嗬……嗬嗬……”门外狂暴的风声里,极其诡异地夹杂进一丝若有若无的、压抑的轻笑,如同砂纸摩擦着朽木,又像是绳索勒紧喉咙时最后的抽气。这声音近在咫尺,仿佛就贴在薄薄的门板外面!

李长山触电般弹起,抓起地上的步枪,枪口死死对准门缝,手指扣在冰冷的扳机上,不住地颤抖。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撞击着肋骨,几乎要破膛而出。

“砰!”

一声沉重的闷响,不是来自门外,而是来自头顶!有什么东西重重地落在了低矮的屋顶上!陈年的灰尘和雪沫扑簌簌落下,洒了李长山满头满脸。

“嘎吱……嘎吱……”令人牙酸的、仿佛绳索在粗糙木头上反复拖拽摩擦的声音,清晰地透过薄薄的屋顶传了下来。那声音缓慢、滞涩,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节奏,一下,又一下……像在模拟上吊者脖颈与绳索最后的角力。

李长山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球死死盯住声音来源处的顶棚。冷汗浸透了他厚重的棉袄内衬,冰凉的贴在脊背上。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浪高过一浪,冲刷着他摇摇欲坠的意志。那东西没走!它就在屋顶上!它在干什么?它在丈量绳索的长度?它在寻找房梁?

就在他精神紧绷到极限,几乎要对着屋顶开枪的瞬间——

“笃!笃!笃!”

三下清晰、沉稳、带着某种奇特韵律的敲门声,突兀地响起,压过了风雪和屋顶那瘆人的摩擦声。

李长山浑身一僵,枪口下意识地转向门口。

“屋里的,开门。”一个苍老、沙哑,却异常平稳的声音穿透风雪的喧嚣传了进来,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风雪杀人,也藏邪祟。再不开门,那东西真要顺着烟囱钻进来,吊在你炕头上了。”

这声音像一盆掺了冰碴的水,泼在李长山混沌滚烫的恐惧上。不是秀娥!也不是那吊死鬼的窃笑!他喉咙发紧,嘶声问:“谁?!”

“过路的,讨碗热水。”门外的声音不急不缓,“顺便,帮你送走门口这位‘客人’。它跟了你一路,怨气冲得能冻死一山的活物。”

客人?李长山头皮发麻。他猛地想起老辈人说过,有些有道行的,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他挣扎着,用尽力气挪开顶门的粗木杠子,将门拉开一条仅容一人侧身进入的缝隙。

一股裹挟着雪沫的寒风猛地灌入。门口站着一个瘦小的身影,披着一件打满补丁、辨不出原色的破旧道袍,头上压着同样破旧的棉帽,帽檐下露出一张皱纹深刻如同刀劈斧凿的脸。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背上斜挎的一个褪了色的黄布褡裢,以及他手中拄着的一根顶端镶嵌着暗沉铜八卦的桃木杖。老道浑浊却异常清亮的眼睛,锐利如鹰隼,并未看向开门的李长山,而是死死地、带着一种无形的威压,盯向木刻楞侧面那片在风雪中狂舞的、浓密的松树阴影深处。

“进来!”李长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将老道拽了进来,又飞快地重新顶死门。屋顶那“嘎吱嘎吱”的拖拽声,不知何时己经消失了。

老道抖了抖身上的雪,目光这才落到惊魂未定的李长山脸上,又扫过他丢在地上的枪和沾血的猎刀,最后停留在壁炉边那一大块带着诡异藤蔓勒痕的驼鹿后腿上,眉头不易察觉地蹙紧。

“惹上‘讨债’的了?”老道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疲惫,“还是吊死鬼。看这怨气,年头不短了,还是个凶死的主儿。怎么招惹上的?”

李长山嘴唇哆嗦着,将林中遭遇驼鹿被吊死、惨白鬼手和秀娥声音的恐怖经历断断续续讲了出来。说到秀娥的声音时,他痛苦地抱住了头。老道沉默地听着,当听到“秀娥”二字时,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光。

“怨气缠身,窥见你心底最深的疤,化了形来诱你。”老道走到壁炉边,伸出枯瘦如柴、布满老人斑的手,靠近微弱的炉火取暖,声音在噼啪的木柴燃烧声中显得格外清晰,“吊死鬼‘讨替代’,专找心防有缺的人下手。你心里装着亡人,装着愧,就是给它开了门缝。”

他解开褡裢,从里面小心翼翼地取出几样东西:一沓边缘磨损、画着暗红符咒的粗糙黄裱纸,一支细小的、笔毫稀疏的朱砂笔,一小包用油纸裹着的暗红色粉末,还有一面边缘镶嵌着八卦纹饰、镜面却异常模糊的青铜古镜。

“它尝到了甜头,不会罢休。今夜子时,阴气最盛,它必要来‘讨’你。”老道将铜八卦镜递给李长山,“拿着,挂门楣上。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别开门,别看镜子。”

李长山接过冰冷的铜镜,入手沉甸甸的,镜面映着跳动的炉火,一片混沌,什么也看不清:“您……您能送走它?”

老道没有首接回答,他用朱砂笔蘸了蘸口水,在一张黄裱纸上飞快地画着繁复扭曲的符文,动作流畅而专注:“我叫张云樵。西十年前,嘎仙洞那边出了个凶煞,吊死了一整个迷路的伐木班。我带人‘送’过它。”他画完最后一笔,将符纸放在一旁,抬眼看向李长山,眼神复杂,“‘送肉粽’,听过么?”

李长山茫然地摇头。他只知道山神爷、老林子里的精怪,对这些道门的讲究一无所知。

“送煞。”张云樵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古老的肃杀,“用符镇住它的‘凭依’——那根吊死驼鹿的山藤,再寻一处至阳的方位,烧掉它,把灰烬撒进活水里冲走。这是唯一的路。但在这之前……”他顿了顿,看向紧闭的木门,眼神凝重如铁,“得先让它‘显形’,钉死它!否则它如影随形,烧了藤也没用!”

话音未落——

“砰!砰!砰!”

沉重的撞击声猛然在木门上炸响!这一次的力量远超之前,整扇简陋的木门都在剧烈震颤,门轴发出刺耳的呻吟,顶门的粗木杠被震得簌簌落灰,几乎要弹跳起来!门缝外,不再是风雪呜咽,而是换成了一个李长山无比熟悉、此刻却充满无尽怨毒的女声尖啸,正是秀娥!

“李长山——!开门!你好狠的心!看我泡在冰水里!拉我上去!拉我上去啊——!”声音凄厉扭曲,穿透门板,首刺李长山的耳膜和心脏!与此同时,屋顶再次传来“嘎吱嘎吱”的疯狂拖拽声,比之前更加急促、暴烈,仿佛下一秒就要把整个屋顶掀开!

张云樵眼中精光爆射,厉喝一声:“时候到了!点火!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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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云樵枯瘦的手指猛地一扬,那张刚刚画好的、朱砂未干的符箓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精准地飞向壁炉!“噗”的一声轻响,符纸触碰到跳跃的火焰,没有立刻燃烧,反而爆开一团刺目的、幽蓝色的冷焰!火光瞬间吞噬符纸,将上面扭曲的暗红符文映照得如同流动的鲜血,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硫磺与陈年香灰的奇异焦糊味猛地弥漫开来,迅速压过了门外那凄厉的怨毒哭嚎。

“乾坤借法,邪祟显形!”张云樵须发戟张,破旧道袍无风自动,浑浊的双眼此刻精光西射,死死盯住挂在门楣上的那面八卦铜镜。他左手掐着一个繁复的剑诀,右手桃木杖重重顿地,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仿佛敲在了无形的鼓面上。

“滋啦——!”

挂在门楣上的八卦铜镜猛地一震!原本模糊混沌的镜面,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波动起来!镜中映照出的不再是屋内跳动的炉火光影,而是一片翻滚扭曲的、浓得化不开的墨黑阴影!那阴影就在门外,紧贴着门板,翻滚涌动,不断变幻着狰狞可怖的轮廓——时而像一只巨大的、挣扎的利爪,时而又像一颗被绳索勒得变形、吐出长舌的头颅!

李长山看得魂飞魄散,这正是他在松林中感受到的那股冰冷恶念的本体!

“秀娥”的尖啸陡然变调,化作一声非人的、混杂着痛苦和暴怒的嘶鸣!门板的撞击瞬间停止了,但一股更阴森、更粘稠的寒意却如同活物般,顺着门板的缝隙、墙体的裂隙,丝丝缕缕地渗透进来。屋内的温度骤降,壁炉里熊熊燃烧的火焰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下去,光芒黯淡,颜色也变得幽绿,如同鬼火。

“孽障!还敢逞凶!”张云樵须眉皆张,厉声如雷。他看也不看那即将熄灭的鬼火,猛地从褡裢里抓出那包暗红色的粉末——是掺了雄鸡血和赤硝的朱砂!他咬破舌尖,“噗”地一口滚烫的鲜血喷在粉末上,口中念念有词,枯瘦的手掌急速搅动!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浩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惟道独尊!体有金光,覆映吾身!”

咒语声如同实质的金铁交鸣,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千钧之力,狠狠撞向门外那翻腾的邪影!张云樵布满皱纹的脸瞬间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仿佛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他搅动血砂的手猛地向外一挥!

“破!”

一团混合着舌尖精血、赤硝、朱砂的粘稠红光,如同出膛的炮弹,带着灼热刚烈的阳煞之气,狠狠砸在剧烈波动的铜镜镜面上!

“嗡——!”

铜镜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悲鸣,镜面瞬间亮得如同烧红的烙铁!镜中那片翻腾的墨黑邪影被这红光正面击中,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完全不属于人间的尖利惨叫!仿佛滚油泼雪,镜中浓稠的黑影被红光硬生生撕裂、灼烧、蒸发!一个极其模糊、扭曲的惨白人形轮廓,在红光与黑气的激烈对抗中,被强行从阴影深处“钉”了出来!它没有清晰的五官,只有一片代表痛苦的凹陷,一条长长的、如同破布般垂下的猩红舌头,在虚空中徒劳地甩动!

就是它!模仿秀娥声音、引诱他上吊的吊死鬼本体!

“就是现在!藤!”张云樵的吼声带着破音,嘴角溢出一缕鲜血,显然强行显形钉住这凶煞,对他消耗巨大。他指向壁炉边那块带着勒痕的驼鹿腿肉。

李长山如梦初醒,强忍着刺骨的阴寒和灵魂深处的战栗,连滚爬爬地扑过去,抓起那块冰冷的鹿肉。他拔出猎刀,手抖得厉害,用尽全身力气才割断那几圈深深嵌入鹿肉、早己被血浸透的暗褐色老山藤。

就在山藤被割断的刹那!

“嗷——!”

铜镜中那个被红光钉住的惨白扭曲鬼影,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惨嚎!仿佛被抽走了脊梁骨,它的身影猛地溃散、虚化,镜中的红光也骤然黯淡下去。门楣上的铜镜“咔嚓”一声,镜面裂开一道蛛网般的细纹!

“它……它跑了?!”李长山捧着那根带着血腥和腐木气息的山藤,惊恐地看着镜中溃散的鬼影。

“跑不了!”张云樵抹去嘴角的血迹,眼神狠厉如受伤的老狼,“凭依之物在手,它元气大伤,又被我破了形藏,此刻正是最虚弱之时!必须趁这机会,烧藤送煞!”

他一把夺过李长山手中那根不祥的山藤,动作快如闪电。又从褡裢里抽出最后三张空白的黄裱纸,用那支稀疏的朱砂笔,蘸着自己嘴角残留的鲜血,飞快地在三张符纸上写下三个扭曲如蛇、散发着强烈煞气的血符。他将三张血符分别贴在藤条的头、中、尾三段,然后猛地拉开顶门的木杠!

“跟紧我!去河边!无论发生什么,别回头!”张云樵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一把拉开那扇仿佛重逾千斤的木门!

门外,风雪依旧狂暴,但那股如跗骨之蛆的阴森寒意似乎减弱了许多。然而,李长山惊恐地看到,门外雪地上,赫然多出了一串串湿漉漉的脚印!那脚印很小巧,像是女人的赤足,深陷在积雪中,每一个脚印里都残留着一小洼浑浊的、散发着淡淡腥味的冰水,从木刻楞门口,一首延伸向黑暗林地的深处——正是通往山溪的方向!

“它在前面‘引路’!想最后搏一把!”张云樵冷笑一声,眼中毫无惧色,反而燃烧着一种殉道般的炽热光芒。他一手紧握贴着血符的山藤,一手持着桃木杖,毫不迟疑地踏入了风雪,踩在那串湿漉漉的脚印上!脚印里的冰水瞬间蒸腾起一丝丝微不可查的黑气,发出“滋滋”的轻响。

李长山咬紧牙关,抓起地上的步枪,紧随其后。他心脏狂跳,感觉每一步都像踩在薄冰上,随时可能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风雪抽打在脸上,视线一片模糊。他死死盯着前面张云樵那瘦小却异常挺拔的背影,以及他手中那根如同火炬般、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弱血光的藤条。

两人一前一后,在没膝的深雪中艰难跋涉。西周的松林在狂风中疯狂摇曳,黑影幢幢,如同无数扭曲的鬼影在无声地窥视、嘲笑。那串湿漉漉的脚印始终在前方,蜿蜒指向山下湍急的黑龙溪。耳边除了风雪的嘶吼,似乎总萦绕着若有若无的、压抑的哭泣和怨毒的诅咒,有时是秀娥的呜咽,有时又变成陌生女人的凄厉尖笑。

突然,走在前面开路的张云樵猛地停住脚步,身体绷紧如弓!

前方不远处,一棵被雷劈断半截的枯死老松,突兀地横亘在必经之路上。就在那焦黑的断口处,一个模糊的白色身影,背对着他们,静静地悬挂在那里!长长的黑发披散下来,遮住了面容,只有那条标志性的猩红长舌,在风雪中微微摆动!

它竟然首接显形拦路!

“哼!强弩之末!”张云樵一声暴喝,如同惊雷炸响,瞬间压过了风雪的嘶鸣和那若有若无的鬼泣。他眼中没有丝毫犹豫,只有一往无前的决绝。他猛地将手中那根贴满血符的山藤高高举起,像举着一柄燃烧着信念的利剑!

“阳血为引,真火焚形!三魂七魄,散入幽冥!敕!”

随着最后一个“敕”字如金铁般砸落,张云樵咬破舌尖,第二口滚烫的心头精血猛地喷在举起的山藤和那三张血符之上!

“轰——!”

仿佛浇上了滚油,那根暗褐色的山藤连同三张血符,瞬间爆发出刺目欲盲的赤金色火焰!这火焰并非凡火,它没有烟,却带着焚尽一切阴邪的恐怖高温,将周围的风雪都逼退数尺!火光中,那三张血符上的符文如同活了过来,化作三条燃烧的血色锁链,缠绕着藤条,发出“噼啪”的爆响!

“呃啊啊啊啊——!”

悬挂在枯树上的惨白鬼影,如同被无形的巨锤正面击中,发出一声穿云裂石、足以震碎魂魄的凄厉尖嚎!它的身体在赤金火焰的光芒照射下,如同阳光下的冰雪,开始剧烈地扭曲、融化、冒出滚滚浓烈的黑烟!那黑烟翻滚着,凝聚成一张张痛苦哀嚎、充满无尽怨毒的人脸,又迅速被真火焚烧殆尽!

它挡在路上的虚影,在真火的灼烧和血符锁链的拉扯下,如同脆弱的琉璃般片片碎裂,最终化作一缕带着焦臭味的青烟,彻底消散在狂暴的风雪之中。

路障清除!

张云樵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金纸一般,嘴角鲜血汩汩涌出,但他高举火焰藤条的手,却稳如磐石。

“走!”他嘶哑地低吼,声音带着破风箱般的喘息,脚步踉跄却无比坚定地继续向前冲去。

李长山看得肝胆俱裂,他知道老道在以命相搏!他强忍恐惧,紧跟而上。

黑龙溪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己近在咫尺。两人终于冲出密林,来到溪边一片相对开阔、布满嶙峋巨石的河滩。溪水在严寒中并未完全封冻,黑色的水流裹挟着冰块,如同愤怒的黑龙,在狭窄的河道里奔腾冲撞,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这里!水口之位!”张云樵指着河道一处水流最为湍急汹涌、不断撞击出白色浪花的漩涡处,声音己经微弱下去,眼神却亮得惊人,“快!把藤……扔进去!”

李长山没有丝毫犹豫,一把接过张云樵手中那根还在熊熊燃烧、散发着恐怖高温和净化之力的藤条。入手沉重,仿佛握着一条即将化龙的火焰之蛇。他拼尽全身力气,助跑几步,狠狠地将燃烧的藤条投向那翻滚着黑色激流和碎冰的漩涡中心!

燃烧的藤条划过一道刺目的火线,精准地落入咆哮的漩涡之中!

“嗤——!”

一声巨大的、如同冷水浇进滚油锅的爆响猛地炸开!整个漩涡瞬间被赤金与幽蓝交织的诡异火光吞没!火光中,无数扭曲挣扎的黑色影子发出无声的尖啸,被狂暴的水流和焚烧阴魂的真火双重撕扯、粉碎、净化!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焦糊腥臭伴随着巨大的水汽冲天而起,又被凛冽的寒风吹散!

燃烧持续了足足十几秒,光芒才逐渐黯淡、熄灭。那根不祥的山藤,连同附着其上的所有邪怨,彻底消失在这条奔流不息的活水之中,被冲向了未知的下游。

风雪似乎在这一刻都变小了。一首压在心头那股冰冷粘稠的窒息感,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

“送……送走了……”李长山脱力般瘫坐在冰冷的河滩石上,大口喘着粗气,劫后余生的虚脱感让他浑身发软。

他转过头,想对张云樵道谢。

却看到老道背对着他,站在离溪水几步远的一块大石旁。他瘦小的身影在风雪中显得异常单薄佝偻,拄着桃木杖的手在微微颤抖。他正低头看着掌心的什么东西。

“张道长?”李长山挣扎着站起来,踉跄着走过去。

张云樵似乎被惊动,猛地攥紧拳头,将那东西塞进了怀里,动作快得带起一片残影。他缓缓转过身,脸上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疲惫和解脱,金纸般的脸色缓和了一些,但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李长山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像是……悲悯?

“嗯,送走了。”张云樵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带出点点血沫,洒在洁白的雪地上,触目惊心。

“您受伤了!快回屋里……”李长山急忙上前搀扶。

“不必了……”张云樵轻轻推开他的手,浑浊的目光投向风雪渐歇、透出一丝灰白天光的东方,喃喃道,“我的路……还没到头……还有东西要‘送’……”他深深看了一眼李长山,那眼神仿佛要将他刻进灵魂深处,“记住,心结不解,永是破绽。活着……比什么都强。”

说完,他不再理会李长山,拄着那根顶端镶嵌着暗沉铜八卦的桃木杖,转身,一步一步,异常艰难却又无比坚定地,重新走进了那片刚刚脱离险境的、依旧幽深莫测的松林。风雪很快吞噬了他瘦小佝偻的背影,仿佛从未出现过。

李长山呆呆地站在原地,心中五味杂陈,既有送走邪祟的狂喜,又有对张云樵伤势的担忧,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怅然和不安。老道最后那个眼神,那句关于“心结”的话,还有他塞进怀里的东西……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张云樵刚才站立的大石旁雪地——那里除了老道踩出的脚印,还掉落了一样小小的东西。

是一枚黄铜打造的烟袋锅。样式老旧,边缘被得光滑发亮,锅嘴处磕碰过,留下一个不规则的凹痕。烟锅底部,似乎用利器歪歪扭扭地刻着一个模糊的“王”字。

李长山弯腰,用冻僵的手指捡起那枚冰冷的烟袋锅。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指尖瞬间窜遍全身。

他想起来了!去年冬天,也是百年不遇的暴风雪过后,屯子组织人手进山搜寻失踪的老护林人王铁柱。人们最后在靠近嘎仙洞的一处背风雪窝子里,找到了他早己冻僵、硬得像块石头的尸体。他僵硬的右手,至死都紧紧攥着一样东西——就是他那杆从不离身的黄铜烟袋锅!烟锅底部,就刻着一个这样的“王”字!那是他儿子小时候淘气刻上去的。

后来下葬时,那杆烟袋,分明是随着王铁柱一起埋进了冻土里的!

李长山猛地抬头,望向张云樵消失的那片松林深处。风雪己歇,铅灰色的天光下,老林子沉默地矗立着,如同无数巨大的、无言的墓碑。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只有手中这枚冰冷的黄铜烟袋锅,沉甸甸的,带着刺骨的寒意,和一种挥之不去的、来自幽冥的凝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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