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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怀洲在鹰嘴崖营地那场雷霆万钧的“暴怒”表演,如同一盆滚烫的沥青,将整个红旗大队,尤其是夏家牛棚,浇了个严严实实,彻底隔绝了外界一切窥探的目光和心思。
“隔离审查”、“彻查到底”、“一个都不放过”——这些带着血腥味的字眼,经由公社主任王有福那煞白的脸和大队长王振军嘶哑的传达,如同无形的枷锁,沉重地套在了靠山屯每个人的头上。屯民们对夏家最后那点好奇和猜忌,瞬间被巨大的恐惧取代。那可是军区大首长亲口定性的“敌特嫌疑”!谁沾边谁倒霉!之前还凑在牛棚附近探头探脑的人,现在恨不得绕道八丈远,连眼神都不敢往那边瞟一下。
牛棚西周的“保护”力量,在陆怀洲的严令下,不仅没有撤走,反而更加森严。明面上,穿着军装、荷枪实弹的士兵取代了之前的便衣暗哨,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将小小的牛棚围得水泄不通。士兵们神情冷峻,眼神锐利如刀,严格执行着“只进不出”、“禁止任何接触”的命令。任何试图靠近的人,哪怕是送饭的生产队员,都会被冰冷的枪口和严厉的呵斥挡回。牛棚里的夏之凯、林蓉、锦雯,彻底成了被圈禁的囚徒,与外界的联系被完全切断。压抑和绝望的气氛,浓得化不开。
在这种高压态势下,夏灵这个被村民视为“碰巧救了夏家”的普通知青,处境也变得极其微妙。她住在知青点,没有像夏家人一样被首接关押,但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那些明哨暗哨)都若有若无地聚焦在她身上。她成了唯一一个还能在外界活动、且与夏家有过“密切接触”的人。她是无辜的“救命恩人”?还是夏家埋下的另一颗暗子?没人说得清。
于是,夏灵的生活,只剩下一种选择——老老实实上工。
天蒙蒙亮,刺骨的寒风卷着雪沫。夏灵穿着臃肿的旧棉袄,围巾裹得只露出一双眼睛,拎着冰冷的农具,准时出现在三队猪圈旁的生产队集合点。她的身影一出现,原本还有些低声议论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气氛变得极其尴尬和压抑。那些平日里还会跟她搭话的婶子大娘,此刻眼神躲闪,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仿佛她身上带着瘟疫。
夏灵仿佛毫无所觉。她低着头,默默走到自己的位置,接过小组长派发的任务——依旧是清理猪圈。她拿起冰冷的铁锹,走进弥漫着刺鼻气味的猪圈,开始一锹一锹地铲起冻硬的粪污。动作机械、稳定,甚至比以往更加专注和沉默。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数道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针,刺在她的背上。有来自远处牛棚岗哨的审视,有来自王振军等大队干部警惕的监视,也有来自同队社员们混杂着恐惧、好奇和疏离的复杂视线。
夏灵对此置若罔闻。她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两件事上:
1. 对抗与融合: 怀里的“钥匙”被禁锢在新生空间的核心屏蔽区,虽然混乱冲击被大幅削弱,但那刺骨的寒意和细微的精神干扰依旧如同跗骨之蛆,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她的神经。每一次挥动沉重的铁锹,每一次冰冷的粪土被铲起,都是她对自身意志的锤炼,都是她在主动适应、消化、并尝试掌控这股冰冷力量的过程。颈后的空间烙印持续散发着温热,如同一个稳定的坐标,帮助她锚定心神,抵御“钥匙”的侵蚀。她能感觉到,自己对空间的掌控力在缓慢提升,对那股冰冷力量的耐受度也在增强。
2. 观察与蛰伏:她的感官提升到了极致。看似麻木地劳作,实则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捕捉着周围的一切信息:
牛棚方向的动静:士兵换岗的脚步声、偶尔传出的压抑咳嗽(夏之凯的?)、林蓉低低的啜泣(被寒风送来的一丝微弱声音)…每一个细节都牵动着她的心弦,也让她对家人的处境有了更清晰的判断。
屯子里的氛围:王有福又坐着公社那辆破吉普来了,脸色比昨天更难看,匆匆进了大队部,半天没出来。王振军像个惊弓之鸟,在屯子里焦躁地转悠,对着民兵吆喝的声音都带着破音。屯民们噤若寒蝉,连平时最热闹的村口大槐树下都空无一人。整个红旗大队,笼罩在一种被军区力量彻底接管、人人自危的死寂之中。
监视者的状态:牛棚岗哨的士兵极其警惕,但长时间的站立和严寒也让他们略显疲惫。王振军派来在猪圈附近“协助劳动”实则监视她的两个基干民兵,则显得心不在焉,眼神经常飘向牛棚方向,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恐惧和对这苦差事的抱怨。他们的注意力,更多在防范外人靠近牛棚,对夏灵这个“老实”干活的知青,反而有些松懈。
夏灵就在这冰寒、恶臭、压抑和无数道目光的聚焦下,沉默地劳作着。汗水浸湿了内里的单衣,又被寒风冻成冰碴。手掌被粗糙的锹柄磨得发红破皮。但她仿佛感觉不到疲惫和寒冷,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
生产小组长看着她佝偻着背、努力挖土的身影,再看看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被寒风吹的,也是对抗“钥匙”消耗的表现),以及那沉默到近乎麻木的神情,心中也泛起一丝复杂的同情。这孩子…怕是吓坏了吧?救了夏家,结果惹上这么大麻烦…真是造孽。
“夏…夏知青,”小组长难得地放软了语气,“累了就歇会儿,喝口热水。”他指了指旁边一个装着热水的破瓦罐。
夏灵动作顿了一下,抬起头,从围巾缝隙里露出一双依旧平静、甚至有些空洞的眼睛,对着小组长微微摇了摇头,声音沙哑:“谢谢组长,我不累。”说完,又低下头,继续挥舞着铁锹。
她的“老实”、“吃苦”、“沉默寡言”和显而易见的“惊吓过度”,像一层厚厚的保护色,完美地掩盖了她体内奔涌的力量和脑海中飞速运转的思绪。
时间在沉重的劳作和无声的对抗中缓慢流逝。日头西斜,收工的哨声终于响起。
夏灵默默放下工具,拖着疲惫的身体(这次是真的疲惫,对抗“钥匙”和长时间高度集中精神,消耗巨大),跟在人群后面,低着头,一步一步走向知青点。她能感觉到,背后的目光依旧黏着,首到她走进那扇破旧的院门。
回到冰冷的通铺房间,同屋的女知青们看她的眼神也充满了复杂的疏离。没人跟她说话。夏灵也乐得清静,默默打了点冰冷的井水洗漱,啃了几口硬邦邦的窝头,便爬上铺位,用被子蒙住了头。
黑暗中,她闭着眼,意念沉入颈后的烙印。
新生空间那冰冷浩瀚的基底如同宇宙背景,稳定而强大。那片属于她的稳定区域,意念扫过,如同触摸冰冷的金属。怀里的“钥匙”被空间力量死死压制着,如同沉睡的毒蛇。
祖父在鹰嘴崖的“囚禁”不知如何。
父母和奶奶在牛棚的压抑令人揪心。
监视如同铁桶。
但夏灵的心,却异常沉静。
她就像一颗被深深埋入冻土的种子,在冰寒和黑暗的重压下,顽强地积蓄着力量,梳理着异世界的知识,消化着先祖的预言,感受着空间的奥秘,对抗着“钥匙”的侵蚀。
她在等待。
等待一个契机。
等待冰层破裂,春雷炸响的那一刻。
陆怀洲的“暴怒”隔绝了外界的风雨,却也给了她这难得的、无人打扰的蛰伏之机。
她蜷缩在被子里,冰冷的指尖无意识地着颈后温热的烙印。怀里的“钥匙”似乎感应到她意念的触碰,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如同心跳般的冰冷脉动。
咚…咚…
带着一种非自然的、仿佛来自深渊的韵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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