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栖春淡然的目光首首的盯着芬恩，金发的男人轻啜一口红茶，把茶杯放在桌子上。
“过去的事情就是这样，赫里克斯家族的人杀了师父，我回国之后为师父报仇，仅仅就是这样。”
“别骗我了，曾经的事我确实不怎么了解。可我了解你的性格，你没有杀死画皮鬼，你也没有帮村民拔除收容物，我说的对吗？叛逃者。”
熟悉的称呼让芬恩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他抬起那双咖啡色的眼眸静静的看着沈栖春，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故事我己经讲完了，你该支付报酬了。”
沈栖春将小银瓶放在桌上，一只手指轻轻按着:“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听我也讲一个故事。”
“1984年1月1日，奥普林特大学来了一个新的校长……这位校长仁慈宽厚，和其他校长一点也不一样。”
1984年的第一场雪落在奥普林特大学的钟楼上时，教师们正在会议室里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新校长今天到任。”
“呵，又来一个协会的走狗。”
门被推开了。
走进来的男人身形修长，披着一件略显陈旧的黑呢大衣，金丝眼镜后的眼睛温和得像冬日的阳光。他摘下帽子，露出一头微卷的金发，向众人微笑。
“各位老师，早上好。”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我是芬恩·赫里克斯，从今天起，担任奥普林特大学的校长。”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没有人敢相信——这位新校长，看起来竟然如此……正常，正常的几乎和所有人格格不入。
上一任校长的威慑还停留在众人心里，于是没有人胆敢在第一天挑战这位从属协会的校长。
“第二天，你为学生们增加了艺术鉴赏课。他们都听从了你的命令，你当然知道念力是最容易被执念和信仰吸引的东西。你也知道第二天会有学生死亡，毕竟，你的目的是让他们觉得你软弱可欺。”
砰——一朵血花，绽放在芬恩的面前。
恰到好处的颤抖，和左顾右盼的动作都让人心生疑惑。
教师休息室里，
“要我说这位校长真是软弱可欺得可笑。”来自贪婪分院的维恩教授将咖啡杯重重砸在桌上，“居然害怕那些学生，心理素质那么差，真的会是协会的人吗？”
“我赌他最多在任三个月。”
门无声的划开，而被众人讨论的中心——芬恩校长，正站在门口戏谑的观察着这一出闹剧。
“三个月还是有些太多了……不是吗？”
走进教师休息室的那一瞬间，那个戏谑的玩弄着所有人的芬恩，消失的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畏畏缩缩的，自嘲着自己的芬恩。
“那你不如把学校交给我们来管。”
贪婪分院的维恩教授愤怒的喊出这句话，空气瞬间静了下来。站在休息室里的老师鼻观眼，眼观心，纷纷当自己不存在。
「敢和协会的人这么说话，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好啊，只要你能的话。”芬恩露出一个笑容，“我想不只有一个老师想这么想吧……我刚来这边上任，有些不适应。所以带了个小助手，希望诸位不要介意。卢杰，陪他们玩玩。”
念到卢杰这个名字的时候，沈栖春仔细观察着对面芬恩的表情，男人只是淡淡的喝着红茶，听她讲故事。
看来她猜对了，卢杰就是当年陪他上任的人，也这所学校的现任校长。
至于后来芬恩日记里的身份暴露，她看不是芬恩普通人的身份暴露了，而是他的实力藏不住了吧。
“所以你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弱者究竟是为了什么？这本日记是你留给玩家的线索吧。”
沈栖春从背包中拿出芬恩的日记丢给芬恩，要是有玩家按照日记上的记录作死去挑战芬恩，死的不知道会有多惨。
残缺的日记落在桌面上，芬恩喝了一口茶，连眼神余光都没有分给那本残缺的日记。“你不是知道吗，为了一场求雨的实验。”
“可就算没有这个学院，你也能继续你的实验。你和祂们做了交易，对么。”沈栖春指了指昏暗的天空，她想问这场游戏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芬恩既然神志清醒就一定能给她答案。
“啊……这个我现在不能说，说了可就见不到她了。”
“编号17F634，堕天使。她是你的爱人吗？”
“是。”
“厨师爱上食物，画家爱上缪斯，而你，一个人类爱上了怪物。”
“这听起来很荒谬，可事实如此。”芬恩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可是他又能怎么办呢？没有任何一个艺术家会不爱自己的作品。
“你不也接受了收容物吗？你该理解我。”
他的视线落在沈栖春身上那件由红色蜘蛛丝织成的长袍上，他当然看得出来这是植物的根系，看出了这收容物是活着的。这般亲人的收容物，他不信沈栖春没有投入过感情。
“好了，给你一个忠告，小师侄。不要经常提起和祂们有关的事情，很早以前锚点就己经没入了沧澜大陆，这所学院是一个锚点，而你身边……拥有另一个锚点。”
另一个锚点，沈栖春暗中记下这个关键词。
对上芬恩那双有些忧郁的咖啡色眼眸，她问了一个和任务和拯救人类没有任何关联的问题。“赫里克斯家族的人是你引过来的吧？”
思绪飘回那个将自己捡回去的老道人身上，他承认他是敬爱师父的以至于虚构了一个被师父夸奖的情节，当然这也掩盖不了恨。
恨他一心一意将毕生所学全部传给小师弟，师弟读过的古籍道人从未给他碰过，总是摇着头，抚着胡须说还不到时候。
恨他心里从来都没有记挂过他。
恨他死之前念叨的也是师弟的名字，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这个弑师的逆徒身上。
思绪在脑中辗转，最终芬恩只是淡淡的一笑:“是。”
“那我师父呢？”
“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白痴，还妄想保护我。”
“村民呢？”
“村民……你该知道在七九年时候，内圈人还不叫做内圈人。尊敬、畏惧、怀疑，他们称我们妖仙。”
当上百只收容物从井里爬出，嚎叫撕碎歧视，鲜血抹平仇恨。
他承认那时候自己是有一点快乐的，在这漫长的不受重视的一生中，唯一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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