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透过窗帘缝隙照进办公室时，陈砚清正对着镜子发呆。镜中的男人眼底泛着青黑，衬衫领口还残留着几根不属于他的棕色发丝 —— 那是张敏羊毛衫上的绒毛。他指尖划过镜面上的水雾，晕开一片模糊的光影，像极了此刻混沌的心境。
“啧，昨晚累着了？” 冯敬之的声音在左耳响起，带着股洞悉一切的戏谑，“三百年前的吏部侍郎，要是宿在同僚家的妾室房里，第二天上朝走路都打飘，跟你现在一个德性。”
陈砚清扯了扯领带，试图遮住颈侧淡淡的红痕。那是张敏昨夜留下的印记，像枚刺青，提醒着他那场越界的欢愉。“少说两句。”
“我这是为你好。” 冯敬之的语气突然正经起来，“你以为这只是男女之事？官场里的床笫，从来都连着乌纱帽。想听几个故事吗？”
没等陈砚清回应，老官僚己经自顾自开了腔：“明朝有个叫王渊的翰林，年轻有为，却偏偏看上了首辅的宠妾。那女人枕边风一吹，首辅把他从京城贬到雷州半岛，说是‘历练’，实则流放。王渊在雷州瘴气里熬了三年，回来时背都驼了，再没翻过身。这叫因色失意。”
陈砚清的手指顿在领带扣上，想起张敏后腰那道剖腹产疤痕，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下。
“但也有反过来的。” 冯敬之话锋一转，“清朝康熙年间，有个举人叫张廷玉，没钱打点考官，眼看要落榜。恰逢主考官的续弦夫人是他同乡，夫人在主考官面前说了句‘张廷玉的字有风骨’，硬是把他的卷子从落榜堆里捞了出来。后来张廷玉成了三朝元老，这叫因色得意 —— 当然，人家走的是夫人路线，光明正大。”
陈砚清走到办公桌前，指尖在张婧祎送来的验收材料上划过，她的字迹清秀有力，透着股不容置疑的认真。“你的意思是，男女关系也能当筹码？”
“不全是筹码，是双刃剑。” 冯敬之的声音沉了些，“你跟张婧祎，是锦上添花；跟张敏，就是雪上加霜。张敏守了十年寡，心里那点念想早成了执念，你这一碰，怕是要缠上身。”
正说着，办公室门被推开，张敏端着杯枸杞水走进来，羊毛衫换了件灰色的，领口扣得严严实实，只是眼角的细纹里还藏着未褪的潮红。“陈镇长，我给你泡了点枸杞。” 她把杯子放在桌上，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背，像有电流窜过。
陈砚清猛地缩回手，碰倒了桌上的搪瓷杯。水渍漫过验收材料时，他才发现张敏的指甲缝里还沾着点褐色的东西 —— 那是档案室的陈年灰尘，昨夜她躲在文件柜后时蹭上的。
“我还有事。” 陈砚清站起身，避开她投来的热切目光，“扶贫验收的事，你让小林跟进。”
张敏的手僵在半空，灰色羊毛衫的袖口滑下来，露出手腕上那道浅褐色的勒痕。“砚清，我……”
“张姐。” 陈砚清打断她，声音冷得像结了冰，“昨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
冯敬之在左耳里叫好：“这才对。三百年前的青楼常客都知道，天亮就得说再见，拖泥带水准出事。”
张敏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她慢慢后退，撞到门框时发出闷响，像株被狂风骤雨打蔫的向日葵。走到门口时，她突然回头，眼里的光碎得像玻璃碴：“我知道了。”
办公室门被轻轻带上，留下满室枸杞的甜香，与昨夜皂角味的余韵交织，形成种诡异的气息。陈砚清盯着那杯枸杞水，突然觉得胃里一阵翻腾。
“现在知道怕了？” 冯敬之哼了声，“告诉你‘驭女之术’的精髓 —— 要么不动心，要么能脱身。你既动了张敏的念想，又没本事断干净，迟早要被反噬。”
陈砚清抓起验收材料往外走，想借工作驱散心头的烦躁。走廊里撞见刘起英，她正对着镜子涂口红，豆沙色的膏体在唇上画得歪歪扭扭。“陈镇长早啊。” 她笑得眼角堆起褶子，金镯子在手腕上晃得刺眼，“听说周明轩被停职了？”
“嗯，纪委在查。” 陈砚清的目光落在她领口露出的红痕上 —— 那是周明轩昨夜在病房里留下的，像朵假花。
“活该。” 刘起英对着镜子抿了抿唇，“男人啊，管不住下半身，迟早出乱子。” 她说着，突然凑近，压低声音，“陈镇长要是有啥烦心事，跟姐说，姐在区里认识人。”
冯敬之在耳边骂：“这娘们想拉你下水。三百年前的媒婆拉皮条，都爱说‘我认识人’，实则是想把你拖进她的浑水里。”
陈砚清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谢谢刘主席关心，我还有事。”
走过党政办时，张婧祎正站在窗前整理文件，晨光落在她浅蓝色衬衫上，像层流动的碎银。她转过身时，目光在他颈侧顿了顿，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下，却什么也没问，只是递过份文件：“这是东河村的整改清单，你看看。”
陈砚清接过文件时，指尖碰到她的，像被烫到似的缩回。张婧祎的睫毛颤了颤，转身继续整理文件，声音轻得像羽毛：“验收组下午就到，我去准备茶水。”
看着她忙碌的背影，陈砚清突然想起冯敬之说的 “锦上添花”。这朵花此刻就开在眼前，他却因为昨夜的荒唐，连伸手触摸的勇气都没有。
“知道错在哪了吗？” 冯敬之的声音适时响起，“你把‘情’和‘欲’搅混了。张婧祎是情，张敏是欲，刘起英是利，三者混为一谈，不乱才怪。”
下午的验收汇报会上，陈砚清的心思总有些飘忽。当验收组组长问到 “如何协调干群关系” 时，他竟脱口而出：“要把握好分寸。”
全场寂静了两秒，随即爆发出善意的笑声。李书记打圆场：“砚清同志的意思是，既要亲近群众，又要保持原则。”
陈砚清的脸颊发烫，眼角瞥见张婧祎正低头记录，阳光透过她的发隙，在笔记本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那瞬间他突然明白，所谓 “驭女之术”，根本不是驾驭别人，而是驾驭自己的欲望。
散会后，冯敬之在左耳里讲了第三个故事：“北宋有个宰相叫吕蒙正，刚入仕时穷得叮当响，妻子是个瞎眼的孤女。后来他当了宰相，有人劝他纳妾，他说‘糟糠之妻不下堂’。这不是没本事纳妾，是他拎得清 —— 能共患难的女人，比再美的皮囊都金贵。”
陈砚清走到张婧祎身边时，她正在收拾验收材料，指尖在 “东河村灌溉渠” 那页停了停。“刚才的汇报很精彩。” 她抬起头，眼里的光清澈得像溪水，“特别是说到‘群众的笑容比数据重要’，组长听得很认真。”
陈砚清的喉结动了动，突然说：“晚上有空吗？我想请你去镇东头的面馆。”
张婧祎的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好啊，我知道老板新熬了羊骨汤。”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并肩走在铺满梧桐叶的路上，皮鞋踩在叶子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陈砚清想起冯敬之最后那句话：“真正的驭女之术，是让好女人愿意陪你走下去，让坏女人近不了你的身。前者靠真心，后者靠定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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