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的木门被推开时,带着股消毒水的味。穿校服的姑娘先叫了声“爷爷”,众人回头,看见个戴绒线帽的老人被护工扶着,手里攥着个玻璃罐,罐里装着半罐褐色的酱——罐身贴着张旧标签,印着“玉记酱坊”西个字,边角都磨卷了。
“就知道你们不等我。”老人声音虽弱,眼里却亮得很,他把玻璃罐往桌上一放,“1966年阿玉给我的,说‘想家了就挖一勺’,我在台湾揣了三十年,罐底的酱都结了痂,舍不得扔。”老醋匠凑过去看,突然指着罐口的缺口:“这是当年搬坛时磕的!你小子,当年说‘这罐我得带一辈子’,还真没骗我。”
两人的手在罐沿碰到一起,像60年代合力抬酱坛时那样——老醋匠的手糙,老人的手也糙,掌心的茧子磨着茧子,倒比说话更实在。老人摸了摸罐底的痂,突然笑了:“前几天给孙女讲这酱,说当年在台湾的小屋里,挖一勺抹在白饭上,就像听见阿玉在灶房喊‘吃饭了’。”
老学徒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纸包三层外三层,打开时露出块硬邦邦的糖——是60年代的水果糖,糖纸早就褪成了米白色。“这是阿玉姐给我的,”她把糖递给老人,“1965年你要去台湾,阿玉姐说‘路上嘴淡,带块糖’,让我偷偷塞给你。我追到码头,你己经上了船,这糖就一首揣到现在。”
老人捏着糖,指腹蹭过糖纸的褶皱,突然往嘴里一塞。糖早没了甜味,只剩点涩,他却嚼得认真:“是这个味!当年阿玉总把糖埋在酱坛边,说‘让糖沾点酱香,甜里带点咸,才像过日子’。”他说着,突然往阿萱的瓷碗里舀了勺自己带来的老酱,“让这两岸的酱混在一处,甜的、咸的、新的、旧的,才算真的团圆。”
林秀娥端来新蒸的馒头,刚出锅的面香裹着酱香漫开来。老周的孙子咬了口馒头蘸酱,突然举着小手喊:“像奶奶腌的咸菜!”老周笑了:“傻小子,这酱里有你太奶奶的盼头呢。”他摸了摸孩子的头,指尖蹭过孩子额角的痣——和阿玉娘额角的痣一模一样。
仓库外传来自行车铃铛响,是社区的王老师带着几个学生来了。“孩子们说要学腌酱,”王老师举着个小坛子,“我找了本60年代的酱谱,是阿玉娘当年记的,上面还有她画的紫苏图。”谱子的纸页黄得发脆,却密密麻麻记着“三月撒紫苏籽”“雨天盖坛要留缝”,页脚还有行小字:“阿明爱吃带山楂的,多放两颗。”
阿萱舅舅摸着谱子上的字,突然红了眼眶:“阿玉姐总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原来她把我的口味记了一辈子。”他让阿萱拿来纸笔,在谱子后面添了行字:“台湾紫苏秋日收,可与大陆苗同腌”,字迹和谱子上的很像,像一脉相承的暖。
老醋匠蹲在角落看紫苏苗,突然“嘿”了声。刚撒的台湾紫苏籽竟冒出了点白芽,芽尖沾着点土,嫩得像能掐出水。“这芽认土!”他招呼众人来看,“你看这根往大陆苗的方向扎呢,就像人认亲。”阿萱蹲下去,指尖刚碰到土,就听见舅舅在身后说:“我在台湾也种了紫苏,总往窗户那边长——原来它也知道,根该往哪去。”
太阳爬到头顶时,小陈的摄像机没电了。他干脆坐在地上,和孩子们一起听老人们讲60年代的事:讲阿玉娘用酱换邻居的红薯,讲暴雨天众人护酱坛,讲学徒们偷偷把新酱分给流浪的孩子。老周突然说:“当年总觉得日子苦,现在才明白,苦日子里的这点甜——一勺酱、一块糖、一句牵挂,才最经得住琢磨。”
阿萱看着瓷碗里混在一处的酱,红的、褐的、稠的、稀的,像把几十年的时光都搅在了一起。她舀起一勺,往每个铝勺里分了点——给舅舅,给老醋匠,给老学徒,给带照片的姑娘,给每个凑过来的街坊。酱到了嘴里,先是有点咸,慢慢透出点甘,最后留在舌尖的,是说不清的暖。
有人指着仓库门框上的“传承牌”说:“该把这牌再擦亮点。”老醋匠却摆摆手:“不用擦,这酱香就是最好的光——你看这屋里的人,手里的酱,心里的念想,不都是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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