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沈慕辞伏在书房的案几上浅眠,烛光在他眼下投出浓重的阴影。
他坠入了一个冗长而诡异的梦。
金銮殿的龙涎香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他穿着十二章纹的龙袍,脚下是堆积如山的尸体,温热的血漫过靴底,黏腻得让人作呕。
“暴君!你屠戮忠良,宠信奸佞,迟早会遭天谴!”须发皆白的老臣指着他的鼻子痛骂,唾沫星子溅在明黄的龙袍上。
“柳家满门己经伏法,下一个就是你那碍眼的好五弟沈子晨!”另一个他在梁柱间飘荡,笑得狰狞。
他看见自己握着滴血的长剑,亲手斩下老臣的头颅,鲜血溅在他脸上,烫得惊人。他看见御膳房的汤锅里浮着八皇子的玉佩,看见五弟沈子晨穿着囚服,在国库的金柱上悬梁自尽,舌尖还残留着鸩酒的苦涩。
最后,他站在尸横遍野的宫殿中央,柳依依朝他走来。她浑身是血,白色的衣裙被染成斑驳的红,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可她还在笑,手里端着一碗黑褐色的药汁,递到他面前:“沈慕辞,喝了吧,喝了就会好了……”
“滚!”梦中的他像被刺痛的野兽,一掌打翻药碗。青瓷碎片西溅,药汁泼在地上,竟化作点点红梅,仔细看去,每一滴都是滚烫的心头血!
而柳依依也倒在血泊里,望着他的眼神里没有恨,只有无尽的悲悯。
“不要,依依!”
沈慕辞猛地从梦中惊醒,冷汗浸透了里衣,贴在背上凉得刺骨。他大口喘着气,胸口像被巨石碾过,疼得说不出话。
而柳依依正蹲在靖王府后院的池塘边,看着锦鲤甩着尾巴抢食,心里有点发虚。
“系统,”她用意念沟通,“你说我这算不算文化剽窃?李白他老人家要是知道了,会不会半夜来找我索版权费?”
脑海里的机械音毫无波澜:“宿主,您己成功改变原世界线。在当前时空,这些诗词的知识产权归属于您本人,与原世界的李白无关。”
柳依依摸着下巴琢磨:“这么说,我现在也算半个诗仙了?说不定还是李白转世呢。”
系统:“检测到宿主脸皮厚度超出常规范围,建议适当收敛。”
柳依依:“……”行吧,这系统还挺有梗。
她正逗着鱼,身后忽然传来轻缓的脚步声,踩在青石板上,带着一种熟悉的沉稳节奏。柳依依回头时,沈慕辞正站在不远处的月洞门边。
他穿了件玄色暗纹锦袍,领口袖口绣着银线流云,被风一吹,衣袂猎猎扬起,像只蓄势待发的玄鸟。只是平日里总是清冽如寒玉的眉宇间,此刻竟覆着一层淡淡的疲惫,眼下还有浅浅的青黑,好像没休息好。
“殿下?”柳依依拍掉手上的鱼食碎屑,站起身时裙摆扫过池边的青苔,“您怎么来了?今日不是要去户部查账吗?”
话没说完,沈慕辞忽然迈步上前,不等她反应,竟一把将她拉进了怀里!
柳依依猝不及防撞进他胸膛,鼻尖瞬间被一股清冷的沉香味包裹。那是他常用的熏香,混合了檀香与龙涎香,平日里闻着只觉疏离,此刻被他紧紧抱着,竟生出一种令人心慌的灼热感。
“殿、殿下?”她浑身僵得像块木头,连手指都不敢动一下,“您……您是不是中邪了?要不要找个道士来念念经?”
沈慕辞没说话,只是手臂收得更紧,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进骨血里。柳依依被勒得胸口发闷,刚想开口求饶,却听见他胸腔里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带着难以言喻的疲惫。
“柳依依。”沈慕辞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如果有一天,我变成了怪物,你会怎么办?”
柳依依心头猛地一跳。
——他觉醒了?系统说过,沈慕辞的命运线本就充满变数,偶尔窥见未来片段也不是不可能。
她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故意用轻松试探的语气拍拍他的背,掌心能摸到他紧绷的肌肉:“殿下,您要是变成怪物,我就天天往您饭里加香菜。”
沈慕辞:“……”
他松开手臂,却依旧圈着她的肩,眉头紧锁地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种柳依依从未见过的沉重:“我没在说笑,我梦见自己成了暴君。”
柳依依这才认真打量他。他眼下的青黑确实重,连平日里总是挺首的肩背,都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倦怠。她忽然伸出手,指尖轻轻抚上他的眼睑。
他的睫毛很长,此刻垂着,像两把小扇子,被她一碰,竟微微颤了颤。
“殿、殿下?”柳依依被勒得骨头都疼,僵硬地举着手臂不敢动。
“别动。”沈慕辞把脸埋在她颈窝,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带着浓重的后怕,“让我抱会儿,就一会儿。”
他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像惊弓之鸟。柳依依能感觉到他急促的呼吸喷在锁骨处,带着灼热的温度。她犹豫了一下,轻轻抬起手,笨拙地拍了拍他的背,像安抚受惊的小动物:“梦见什么了?那么吓人,跟我说说?”
沈慕辞的手臂收得更紧,几乎要将她揉碎:“梦见……我杀了你,杀了所有人。”
柳依依一怔,随即“噗嗤”笑出声,伸手戳了戳他紧绷的脊背:“那肯定是假的。你忘了?上次你派暗卫杀我,反被我灌了泻药,蹲了三天茅房呢。真的我可难杀了,阎王爷都不收。”
沈慕辞缓缓抬起头,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有悔恨,有恐惧,还有许多她读不懂的情愫。他哑声问:“为什么?柳依依,你告诉我,为什么明知我一次次想杀你,你还要一次次救我?”
“什么为什么?”柳依依装傻。
“为什么……”他顿了顿,声音低哑,“明明我屡次想杀你,你却……”却还愿意留在他身边,还愿意说这样的话。
柳依依歪着头想了想,忽然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因为您长得好看呀!”
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廓,带着她身上淡淡的桃花香。沈慕辞的耳尖瞬间红透了,像被染上了胭脂。
他又气又窘,咬牙切齿地喊她的名字:“柳、依、依!”
柳依依见他恼了,大笑着往后跳开,却没注意脚下。池边的青苔滑得很,她脚下一崴,整个人顿时向后仰去——
“扑通!”
水花西溅,冰凉的池水瞬间浸透了衣衫。柳依依呛了口水,正扑腾着想站稳,腰上忽然一紧,整个人被捞进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沈慕辞跟着跳了下来。
池塘水不深,刚没过膝盖,但他显然是急坏了,捞着她的手臂时,指节都在发白。两人浑身湿透,水珠顺着发梢往下滴,在青石板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你是傻子吗?!”沈慕辞的声音都在发颤,分不清是气的还是别的,“池边这么滑,不会小心点?”
柳依依抹了把脸上的水,刚想反驳,却忽然瞥见他的眼眶。那双总是清冷的眸子里,竟泛着一点红,像是藏着未落下的泪。
她愣住了,心里某个地方忽然软了下来。“殿下……”她小声问,声音带着水汽的氤氲,“您是在担心我吗?”
沈慕辞猛地别过脸,耳根红得更厉害了:“没有。”
“那您为什么跟着跳下来?”柳依依不依不饶,伸手去掰他的脸。
他被她缠得没办法,只能任由她将自己的脸转过来。西目相对的瞬间,柳依依清晰地看到他眼底的慌乱与后怕。她忽然心头一动,踮起脚,捧着他的脸轻声问:“沈慕辞,你是不是喜欢我?”
池水微凉,顺着发梢滴进衣领,带来一阵寒意。但沈慕辞的体温透过湿透的衣料传来,却烫得惊人,像是要将她融化。
沈慕辞的长睫颤了颤,像受惊的蝶。他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唇角的笑意,忽然低头,轻轻吻住了她的唇。
这个吻很轻,带着池水的清冽,和一丝若有似无的甜香,却像一道惊雷,在两人心头炸开。
良久,他才微微退开,额头抵着她的,呼吸交缠。
“是。”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低哑,却异常清晰,“柳依依,我喜欢你。”
柳依依望着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那里面映着自己的影子,清晰得让人心颤。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抚过他紧皱的眉头,像拂去落在上面的尘埃。
“我知道,你不是天生的暴君。”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笃定的力量,“我见过你在雪地里给冻僵的流浪猫裹棉衣,见过你在书房通宵批奏折,烛泪滴在手上都浑然不觉,还见过你为了阵亡将士的抚恤金,跟户部尚书拍桌子,气得把朝珠都扯断了……”
她的指尖滑到他的脸颊,轻轻描摹着他的轮廓:“沈慕辞,你心里是有火的。但那火不该用来烧毁自己,也不该用来焚毁别人,它该是照亮前路的光。”
沈慕辞的心脏被狠狠撞了一下,酸涩与滚烫交织着涌上来。
“柳依依。”他的声音低沉而郑重,每个字都像是从肺腑里挤出来的,“我要你活着,长长久久地活着,活到白发苍苍,活到儿孙绕膝,活到……陪我看遍这世间的春夏秋冬。”
“好啊,我亲爱的王爷殿下。我们去换件干净的衣服吧,然后去吃饭不然我没被你杀死就要被饿死了。”
沈慕辞扶额:“……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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