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二叔的筹码
秋月领了命令，小跑着冲向侧门。
苏云浅站在院中，夜风吹动着她单薄的衣衫。
她在等。
等她的刀，也等她的笔。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院子里静得可怕。
苏云浅的心，也一点点沉了下去。
太慢了。
春桃从书房外围回到侧门，取了东西再过来，用不了这么久。
出事了。
一个念头在她脑中闪过。
就在此时，院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压抑的争吵声。
“放开我！你们要干什么！”
是春桃的声音，带着惊慌和愤怒。
“干什么？老爷刚刚下令，全府戒严！”
一个男人的声音，傲慢而冰冷。
“所有下人不得随意走动！你深更半夜行色匆匆，手里还拿着东西，想去哪儿啊？”
苏云浅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是管家，刘福。
父亲身边最忠心的一条狗。
也是最势利的一条狗。
苏云浅快步走到院门口。
只见春桃被两个家丁死死按住，她怀里抱着的笔墨和草纸散落一地。
刘管家正用脚尖，轻蔑地踢了踢那卷发黄的草纸。
“三小姐？”
刘管家看到苏云浅，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
“这么晚了，您还没歇着呢？”
他瞥了一眼地上的东西，故作惊讶地说道。
“哟，这是怎么了？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三小姐倒是有兴致，要练字啊？”
“还是说，想写点什么东西，送到府外去？”
最后一句，他的语调陡然阴森起来。
春桃急得满脸通红。
“不是的！小姐她……”
“你闭嘴！”
刘管家厉声喝断了她的话。
“主子说话，有你一个奴才插嘴的份吗！”
他看着苏云浅，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和怀疑。
“三小姐，不是奴才多事。只是现在是非常时期，老爷有令，任何人不得私传消息。”
“您要这些笔墨纸砚，恐怕不合规矩。”
“奴才为了全家的安危，只好将这些东西暂且收缴了。”
他说着，便示意家丁去捡地上的东西。
这是公然的刁难。
更是赤裸裸的下马威。
他算准了苏云浅刚刚脱险，根基不稳，不敢与他这个家主管家正面冲突。
苏云浅看着他，没有说话。
她的目光，落在了刘管家脚边的一只绿色昆虫上。
那是一只螳螂。
大概是被刚才的骚动惊扰，刚刚飞到这里，就被刘管家一脚踩住了半个身子。
它还没有死。
绿色的翅膀还在徒劳地、剧烈地颤动着。
一种奇特的、模仿周围环境的本能，随着它生命的流逝，传入了苏云浅的脑海。
那是一种将自身完美融入环境，模拟一草一木，一花一叶的极致技巧。
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她的脑海。
模仿。
不止是形态。
更是神韵。
她抬起头，看向刘管家。
脸上没有愤怒，反而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混合着委屈和惶恐的神情。
“刘管家。”
她的声音有些发颤，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你……你误会了。”
刘管家见她服软，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哦？那请三小姐给奴才解释解释。”
苏云浅垂下眼帘，轻声说道。
“不是我要用。”
“是……是父亲要用。”
刘管家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你说什么？”
苏云浅绞着衣角，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父亲在查账，想必刘管家是知道的。”
“刚刚，父亲叫人传话，说有一本七年前的旧账本，墨迹有些模糊了。”
“父亲想让我……让我照着原来的字迹，重新誊录一份，以便核对。”
刘管家眉头紧锁，死死盯着她。
“老爷为何要让你做这个？”
苏云浅的头垂得更低了。
“父亲说……说那本旧账，用的是库房里最便宜的草纸。”
她抬起眼，飞快地瞥了一眼地上的黄草纸。
“父亲说，要用一样的纸，一样的墨，誊出来的字才好比对。”
“府里的小姐们，只有我……只有我用的东西最差，所以父亲才想到了我。”
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天衣无缝。
既解释了为什么是她，也解释了为什么是这些上不了台面的笔墨和草纸。
刘管家的脸色开始变了。
他无法判断苏云浅说的是真是假。
但他知道，查账，是父亲现在最看重，也最愤怒的事情。
苏云浅看着他的眼睛，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哭腔。
“刘管家，我知道您是按规矩办事。”
“要不……要不您就把东西收走吧。”
“我……我这就去回了父亲。”
“我跟父亲说，刘管家治家严谨，为了防止有人私传消息，耽误了他查账是小，苏家的安危是大。”
“父亲他……他那么明事理，一定会体谅您的。”
“噗通。”
刘管家的膝盖，软了。
额头上的冷汗，刷地一下就冒了出来。
体谅？
现在去找那个正在火头上的家主说，他为了“规矩”，耽误了他查账？
他怕不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泫然欲泣的少女，第一次感觉到了一股发自内心的寒意。
她不是在求情。
她是在递刀子。
一把能让他万劫不复的刀子！
“不不不！三小姐言重了！是奴才糊涂！”
刘管家瞬间变了一副嘴脸，满脸堆笑，亲自弯腰把地上的笔墨和草纸捡了起来。
他小心翼翼地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灰尘，恭恭敬敬地递到春桃面前。
“是奴才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小姐！”
“小姐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奴才一般见识！”
“您快请回，快请回，千万别耽误了老爷的正事！”
他点头哈腰，甚至比了个“请”的手势，态度谦卑到了极点。
苏云浅没有再看他一眼。
她转身，带着春桃，回到了院子里。
房门被关上。
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春桃激动地把东西放在桌上，满眼都是崇拜的小星星。
“小姐，您太厉害了！您刚才说要去帮老爷……”
苏-云浅拿起那支粗劣的毛笔，在指尖轻轻一转。
她的眼神，在烛光下，冷得像一块万年不化的玄冰。
“我不是要帮他。”
她顿了顿，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
“我是要写一封信给他，以张嬷嬷的名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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