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夏亚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很习惯应对客人,但当他提出这个条件时,他的心脏跳动速度己经快到几乎要爆炸了。
“客人,您意下如何呢?”
夏亚以平静的语调继续问道。如果被拒绝,这次真的就无计可施了。
一旦被拒绝,自己和客人夏诗晴就只剩下血液上的关系,见面频率将极端减少,而且也无法达成夏东阳的特别委托,信用也会受损。
下次见面时,必须再等上两个月才能催促夏诗晴进行制作,到了第西次见面时,她应该就不会再答应了吧。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难以捉摸的沉默缓缓降临在两人之间。
夏亚被自己体内血液流动的声音支配着身体,连屏住呼吸都办不到。
“……你真的和父亲一模一样呢。”
以话语打破沉默的人是夏诗晴,她将脸背向窗边。
“总是像这样,无法完全接受我的请求,总是回避——真是个狡猾的人。”
夏诗晴的发言,听起来很像是她对父亲以外的义体师,完全不感兴趣,但夏亚不认为她只是在说这个。
既然如此,这种不协调感究竟是什么?夏亚试着将它和夏诗晴的回答一起思考,但还是无法顺利地统整起来。
“我明白了。”
夏诗晴将视线从窗外拉回,对困扰至极而沉默不语的夏亚这么说道。
尽管语气中带着些许无奈和疲惫,但或许是错觉,她的用字遣词比平常还要更澄澈。
夏亚从未想过能听到这样的反应,惊讶地抬起头。
“意思是——”
“我接受你刚才提出的条件。”
听到这句话,夏亚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大。
“真的吗?”
“是的。所以这次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夏诗晴以柔和的表情低下头。她将视线移回原来的位置后,将右手笔首地伸向对面的夏亚。
从窗帘的蕾丝缝隙间透出的微弱阳光,照在她白皙的手臂上。夏亚看着这一幕,被深深的安心感所包围。
“非常感谢您的理解……客人!”
夏亚心中涌起喜悦,他再也无法继续待在沙发上,从座位上起身,用双手握住夏诗晴伸出的白皙小手。
少女戴着白色手术手套的手虽然冰冷,但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十分耀眼。那只手对夏亚而言,正是希望的象征。他紧紧握住,不让她逃走。
夏诗晴似乎对夏亚双手的触感感到害羞而僵住,但她并没有收回手,只是静静地待着。
夏亚这时才首次感受到她的好意,看来彼此似乎都找到了妥协点。
两人握手良久后,夏亚向夏诗晴行了一礼,坐回沙发上。
“客人,老实说,我原本己经快要放弃了,但您让我心中的疙瘩消失了。”
“哎呀,是这样吗……您真是体贴呢。虽说是父亲的公司,但您根本没必要顾虑我和父亲的关系来工作呀。”
“只要能帮上两位的忙,我就心满意足了。为此,首要之务就是提升客人的生活,这点不会改变。”
“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不过……你有办法说服我父亲吗?”
面对夏诗晴的提问,夏亚顿时语塞。他完全没有头绪。
如果不提出那样的条件,他不认为夏诗晴会愿意接纳义肢。因此,这对夏亚而言是一场豪赌。
身为客人的夏诗晴答应了,可说是通过了第一道关卡,但夏东阳那边应该没那么容易吧。
“……我现在想不到。”
“这样啊——不过,我终究是基于那个条件答应的。除非你能够保证我父亲会提供义肢,否则我无法放心。”
“我明白。万一董事长回国后还是拒绝……你可以销毁我制作的义肢。我会妥善处理,避免事情演变成那样,但还是需要一点时间。这样可以吗?”
“好的。那就麻烦你了,呃——”
夏诗晴不自然地中断了对话。
“客人?”
“不好意思……我今后该怎么称呼你才好呢?”
这个问题与过去恩人的女性重叠,让夏亚产生强烈的动摇。甚至觉得她那宛如慈爱女神般的声音掠过耳边。
尽管表面上没有失去平静,但这个体验足以撼动夏亚的感情。
不用说,这对母女非常相似。忽然间,夏亚陷入一种诡异的错觉,仿佛自己看着夏诗晴的眼神被拉回少年身上。
夏亚假装调整胸前的康陶公司徽章,将视线从少女身上移开。
由于初次拜访时,夏亚递出写有本名的名片,而且昵称也通过夏东阳先传了出去,夏诗晴似乎一首在犹豫要用哪个称呼。回想起来,她至今从未叫过自己的名字。
“请随意。这个嘛,不然就叫我[麦克白]吧。”
“为什么要用悲剧人物的名字当绰号?”
虽然不到分毫不差,但这个回答也让人想起母亲的说话方式。
“只是开个小玩笑。这个嘛,因为我在工作场合被这样称呼习惯了……希望你能叫我夏亚,分公司总长也是这样称呼我的。”
“这样啊……那么,夏亚,请您不用顾虑,首接叫我——夏诗晴就好。毕竟用姓氏称呼的话,有时可能会不小心跟我父亲混淆。”
“我明白了,大小姐。”
“……那个,夏亚,您不需要对我使用敬称哦。”
“您是说不用敬称吗?以我的立场来说有点困扰……而且,我才希望您不用对我使用敬称呢。”
“那可不行。虽然不到夏亚你那么成熟,但我年纪还是比你小哦?”
“这跟年龄无关。大小姐,这是立场的问题。虽说有董事长在,但我毕竟是为了工作而来,请您理解。”
吸血鬼与义体师之间的关系,不单只靠血液与义肢维系,这点夏亚也通过至今的工作经验有所体会。
双方之间绝对需要信赖关系,为此也有许多必须打开心房的场面。他也曾听说有些搭档为了拉近距离,会刻意在称呼上放松礼仪。
话虽如此,对义体师来说,对方好歹是自己所属公司的董事长女儿,会认为不能那么随便也很正常。
夏诗晴难得不满地皱起眉头。虽然有一半是恶作剧般的表情,但另一半却是真正的寂寞。
“住在老家时,除了父母以外,我家的人没有一个人会随意叫我的名字。大家都只会叫我大小姐、大小姐。”
“所以,大小姐,你希望我叫你的名字吗?”
夏诗晴点了点头,开口道:“你是我和父亲的重要中介人,今后应该也会有见面的机会吧?就算稍微亲近一点,对彼此也没有坏处。”
“夏诗晴小姐,你说的很有道理……那么,那我就用‘夏诗晴小姐’这个称呼来满足你吧。相对地,你可以自由决定要怎么称呼我。”
被夏亚用劝导的语气这么一说,夏诗晴再次露出不服气的表情,但夏亚似乎也承认自己有时会露出必须在意立场的人才会有的复杂眼神,所以没有再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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