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夏亚开始工作。他要制作假肢——更正,是义肢,这是身为义体师的主要业务。
将近正午时分,夏亚来到夏诗晴身边,简单打过招呼后,便着手进行量尺寸和取模等作业。
笼罩在寂静中的宅邸里,唯有秋雨声仿佛冻结般回荡着。
在宽敞的客厅角落摆好桌椅,确保临时作业空间后,两人便沉默不语,仿佛在观察彼此接下来的行动。双方都感到尴尬,但彼此都明白不能一首这样下去。
夏亚准备石膏绷带时,夏诗晴捏着自己白色洋装的裙摆,露出苦笑。
“那个,夏亚。我这身衣服……会不会妨碍到您的作业呢?”
“……说得也是。毕竟这是很漂亮的洋装,万一弄脏了也不好——如果有比较短的衣物,可以请你换上吗?”
“我明白了,请稍等一下。”
夏诗晴用手推动轮椅转过身,离开了会客室。
夏亚一边等待她换好衣服,一边茫然地低头看着手边的绷带,他的手正微微颤抖着。
决定制作义肢是很好,但没想到连量尺寸和取模型都要自己来——
夏亚很紧张。不只是他,知道接下来要进行什么作业的夏诗晴,大概也一样吧。从见面时开始,两人之间就弥漫着一股疏远的气氛。
量尺寸和取模型,都是测量部位尺寸的作业。是制作义肢时不可或缺的步骤。
特别是取模型,由于要将皮肤和人工物的接点——也就是截肢部位的形状取下来,所以如果取模有误,也会对义肢造成影响。
取模可说是义肢制作中最重要的工作,甚至有人称其为义肢的一切。当然,这两项作业都会接触到患者的肌肤。
夏亚压抑着自己怦然加速的心跳。这是工作,绝对没有任何不良企图或邪念。他如此告诉自己,同时将双手套上塑胶手套。
这次要制作的义肢,是被称为左腿的义肢的类型。它能填补大腿以下的部位,一如字面所示,是相当于义肢的制品。对于经常有腿部问题的吸血鬼来说,这是相当熟悉的产品,夏亚也制作过好几次。
基于夏东阳的特别命令,夏亚必须尽可能独自完成左腿的义肢的量尺寸、制模、制作、试装、最终调整等所有工程。
身为义体师,夏亚担心自己能否发挥至今培养出来的技术,但他仍深呼吸一口气,重新打起精神。
像夏亚这样代表配血企业的特色,过去被称为义体装配师的义体师,是制作义肢或辅助器具的职业,以帮助身体有障碍的人。
既然经口输血疗法所使用的全血制剂质量全由红十字会负责,配血企业若想与别家公司做出区别,以获得更多的顾客,义体师的服务内容是否充实就显得相当重要。
康陶公司的情况是,将寻求义肢的顾客资料与业务合作的医疗机构共享,原本需要与医师一同进行的业务,像是量尺寸、量模型、试戴义肢等,现在大部分都可以让吸血鬼不出门就能完成。
现在该公司的支持者,也都是住在上海和北京等人口密集地区的吸血鬼,这也是原因之一。
“让您久等了。夏亚,我穿这样可以吗?”
夏亚转过头,看见坐在轮椅上的夏诗晴。她穿着休闲的衬衫和短裤,没有平常穿的礼服那种拘谨的感觉。
夏诗晴穿着短裤,露出如丝绢般光滑的白皙双腿。当然,左腿的截肢部位也露了出来。
“没关系。我也刚好准备好了,现在就开始吧。”
“……麻烦您了。”
夏诗晴坐着轮椅来到设置好的作业空间。夏亚拿着量尺靠近她,她的肩膀微微僵硬。她果然也很在意吧。
夏尔不禁退后半步。
“如果您有需要……我可以立刻派遣女性义体师过来,您意下如何?”
型态制作这个作业本身,就算由其他义体师进行也无妨。虽然每个公司的情况不同,但有些地方会将型态制作和义肢制作完全分业。
康陶公司则是介于两者之间,视情况也可能由单一义体师单独制作。义肢中途更换的主要理由,最多是与患者性别不一致。义体师至今仍是男性主导的社会。
“您不用顾虑我。请开始吧,毕竟是夏亚要制作的义肢……”
夏诗晴露出带着羞涩的笑容说道。
夏亚含糊地回应道:“这样啊。”
夏诗晴应该己经通过父亲的说明,理解了制作过程。猫沢猫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既然她都这么说了,夏亚也不用再客气了。
“那么我就开始咯,失礼了……”
夏亚触碰夏诗晴的脚。首先使用卷尺,如同测量衣服尺寸般测量腿部的尺寸。
虽然隔着塑胶手套,但她的体温和柔软肌肤的弹性,几乎要将夏亚吸进去。
夏诗晴似乎对于脚上感受到他人的手感到羞耻,紧闭着嘴巴。不过,她的眼眸却始终紧盯着夏亚的手不放。
量完尺寸后,接着是制模。将浸泡过水的石膏绷带,也就是附有石膏的绷带缠绕在断肢上。
这是制作覆盖整条大腿的接合部位所必要的工程。夏亚的手势必会碰到夏诗晴的该部位,但到了这个阶段,他己经不再感到紧张了。
虽然让手在年龄相近的异性身体上西处游走,多少会让人感到兴奋,但只要一专注在义体师的工作上,他便不会去想这是女性的腿,而是意识到自己是在处理客人的身体。夏亚将手从紧贴的石膏绷带上移开,抬头看向夏诗晴。
“客人,在石膏完全干透之前,还请您忍耐一下。”
他对着为了制模而单腿靠着墙边扶手站立的少女客人说道。
“我叫夏诗晴哦。”
被她这么一说,夏亚不禁感到惊慌失措。
“啊,对不起……我一不小心就……夏诗晴小姐——您的脚会不舒服吗?需要我帮忙扶着吗?”
“谢谢你,我没事的。因为我己经习惯用单腿站立了。”
夏诗晴用力握紧墙上的扶手,重新调整好姿势。
这间夏家宅邸里到处都设有扶手。根据夏亚的记忆,这是从以前就有的东西,并不是夏诗晴住进来之后才新装设的。
虽然讽刺的是,她现在才觉得扶手很有用,但这种造型的作业时也帮了她不少忙。
“话虽如此,但还是请你不要太勉强自己。我也可以让你坐在不会碰到石膏的地方,如果觉得不舒服请告诉我。”
“感谢你的关心,但我没事。我以前学过古典舞和芭蕾,所以对体干很有自信,你不用担心。”
纤细的身体没有摇晃,这句话不由分说地带有说服力。
夏亚的视线回到夏诗晴的左腿上,用指尖轻轻确认石膏的固定情况。
“也有人说:靠自己的力量支撑自己的人是最强的,说不定夏诗晴小姐正是这样的人。”
“没那回事。”
听到夏诗晴脱口而出的声音,夏亚再次抬头看她。
“夏诗晴小姐?”
夏亚无法理解夏诗晴为何一脸消沉,他思考着接下来要说什么,但夏诗晴却抢先一步用开朗的语气说:“没什么。”
“……话说回来,夏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从事义体师的工作?我很久以前曾经去父亲的职场参观过,所以知道是什么样的工作。您的手法非常仔细,真是了不起。”
“承蒙您的夸奖,我深感光荣。我今年是第三年,还只是个新人。”
等待石膏凝固的期间,夏亚比自我介绍时更详细地说明。
高中毕业后,他为了取得义体装配师的资格而进入专门学校学习,之后在求职活动中,因为与董事长的一点缘分而选择了康陶公司。
虽然夏亚没有提及自己的过去,但他知道夏诗晴比刚才更专注地倾听。得知对方对自己的工作感到自豪,也尊敬夏家后,夏诗晴似乎也敞开了心扉,开始聊起自己就读的高中和夏家。
夏亚擅自认为夏诗晴目前是长期休学,但其实并非如此,她是在上网课,住院期间也通过这种方式确保出席率。学校本身位于上海,与吸血鬼化无关,是父亲建议她这么做。
两人聊着聊着,话题转到兴趣上,双方在这一点上非常合得来。
夏诗晴受到父母的影响喜欢阅读,夏亚也模仿夏东阳夫妇养成了看书的习惯。
两人同样都是夏家的书架上拿来的书,阅读经历和喜好都很接近。尤其是与血雨有关的出版管制古典文学,可能是因为身边知道的人很少,一旦聊起来,双方都觉得自己找到了同好而感到开心。
但是,夏亚绝口不提眼前的少女——夏诗晴的母亲。他不能让夏诗晴察觉到自己的内心。
在那之后又过了一段时间,两人关系固定下来。
夏亚从夏诗晴的脚上取下石膏,放进塞满缓冲材料的模具保管盒里。接着简单地打扫和收拾后,今天在这里要做的工作就告一段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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