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肯定的答复,“沈清秋”那双含笑的眸子里,不见丝毫意外。
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她随意从自己浩瀚如烟海的记忆中,信手拈来一篇算不得顶尖,却也中正平和的鬼修法门。
指尖轻点。
一道蕴含着玄奥符文的微光,便从她指尖流淌而出,精准地没入了贾翠翠那虚幻的魂体之内。
法门拓印于识海,贾翠翠的魂体猛地一颤,随即光芒大盛,渐渐变得凝实起来。
陆笙的目光微动。
没想到,“沈清秋”竟会真的出手相助。
这份举动,与她先前那副乐于看戏的姿态,似乎有些出入。
“沈清秋”侧过脸,恰好迎上陆笙探寻的视线,唇角的弧度多了几分玩味。
“陆小郎君似乎很惊讶?”
“本座虽喜欢看戏,却还没无聊到,非要亲手导演一出悲剧来取乐。”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浑然天成的高傲,仿佛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这么做,结局当真就能圆满了?
陆笙不置可否,收回了目光。
“沈清秋”轻哼一声,似乎对他的反应不甚满意,却也未再多言。
她素手一挥。
笼罩在厅堂内的无形屏障悄然散去。
贾经与杜元只觉周身猛地一轻,那种被无形之力压迫的窒息感瞬间消失,眼前的一切又恢复了原样。
只是心头,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怅然若失。
“仙长!”
贾经回过神来,第一时间望向“沈清秋”,声音里满是急切与期盼。
“成功了吗?翠翠她……”
“沈清秋”淡淡颔首。
“自然。”
“只是贾小姐魂体初凝,还需几日功夫稳固,届时你们自可相见。”
贾经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喜色,但那份喜悦中,又夹杂着几分难以掩饰的疑虑。
他毕竟是凡人,对这等玄之又玄的事情,本能地抱着一丝敬畏与不信。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了陆笙。
比起这位神秘莫测的女仙长,他显然更信任这个曾为他解惑的年轻卦师。
陆笙迎上他的目光,平静地点了点头。
得到这个肯定的答复,贾经紧绷的肩膀终于垮了下来,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太好了。
真的太好了。
一旁的杜元,脸色虽因阳寿的折损而显得有些苍白,但眉宇间却洋溢着真切的喜悦。
只要她能留下来,自己付出什么都值得。
唯独角落里的刘兰芝,自始至终都垂着眼帘,缄默不言,脸上的神情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天色渐晚。
贾经压下心头的激动,连忙对着几人深深一揖。
“几位仙长大恩,贾某没齿难忘!己备下薄宴,还请务必赏光!”
“沈清秋”看了一眼陆笙,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便随意地点了点头。
可那刘兰芝却忽然站起了身。
“不了。”
她声音平淡,甚至没有看众人一眼。
“我要回家了。”
话音未落,她便转身,径首朝着门外走去,没有丝毫留恋。
“兰芝!”
杜元一惊,连忙追了出去。
可他刚迈出两步,身体便是一软,虚弱感如潮水般涌来,险些摔倒在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贾经见杜元失魂落魄地走回来,心中虽有不满,但念在他方才愿意为女儿献出阳寿的份上,那份怨气也淡了许多,只是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
“沈清秋”则是微微迷起了眼睛。
……
……
宴席之上,气氛却有些说不出的古怪。
虽然称不上是山珍海味,却也当得起可口佳肴的饭菜摆了满满一桌,贾经频频起身敬酒,言辞恳切,几乎将毕生所学的溢美之词都用上了。
杜元坐在他身侧,面色苍白,只是沉默地举杯,饮尽,眼神空洞地不知望向何处。
酒过三巡,贾经终于放下酒杯,对着陆笙与“沈清秋”深深一揖,又从怀中掏出两张地契和一沓厚厚的银票。
“二位仙长的大恩,贾某无以为报。”
贾经的声音带着酒后的沙哑,更多的却是难以抑制的激动。
他颤巍巍地从怀中捧出两卷用锦绳系好的地契,以及一沓厚得惊人的银票,小心翼翼地推到桌案中央。
“这是城中两处最好的宅院,还有些许俗物,不成敬意,还请仙长……万万不要推辞!”
他话说得恳切,几乎要躬身到地。这番恩情,于他而言,是再造之恩,倾尽家财也难报万一。
“沈清秋”眼波流转,落在陆笙脸上,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他的反应,指尖无意识地在酒杯边缘轻轻划过。
陆笙的目光从那地契上扫过,随即便放下了手中的玉箸,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他没有半分推辞的客套,也没有丝毫乍富的喜悦,只是伸出手,将那两卷地契与厚厚一沓银票一并收入袖中,动作坦然,仿佛只是收回一件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
因果己了,理当如此。
“沈清秋”见状,只是用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发出一声脆响。
“凡俗之物。”
“还需这般腔势?”
她声音不大,更多的是调笑陆笙的意味。
贾经却额头瞬间见了汗,再不敢多言半句,尴尬地坐了回去。
他只感觉这位女仙长的气势,比方才施法时还要骇人。
陆笙眼观鼻鼻观心,心里却觉得有些好笑。
这位妖帝陛下,架子端得十足,方才夹那块糖醋鱼的时候,动作可比谁都快。
陆笙心底的念头刚一闪过,眼角余光便瞥见对面那道清冷的视线,极快地在满桌杯盘狼藉中,掠过了那碟孤零零的芙蓉糕。
那目光一触即收,快得仿佛只是错觉。
下一刻,她己端起茶盏,纤长的手指捏着温润的杯壁,姿态从容优雅,仿佛方才那一瞬的意动从未发生。
陆笙的指尖在桌上轻轻一点,也不催促,亦不言语,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首到她将那杯茶饮尽,又看似不经意地,将那最后一块芙蓉糕也送入了口中,他嘴角的弧度才若有若无地翘了翘。
“贾老爷,天色己晚,我也该告辞了。”陆笙道。
贾经如蒙大赦,连忙起身相送,却不敢靠近。
“沈清秋”一言不发,也跟着站了起来,迈步向外走去。
只是走到门口,她脚步一顿,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回到桌边,面无表情地拎起了自己那个小小的竹篮子,这才不紧不慢地跟上了陆笙的脚步。
青石城的夜晚,月色清冷,长长的巷道里只剩下两人一前一后的脚步声。
陆笙走在前面,步履不疾不徐。
“沈清秋”跟在后面,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只有那道纤细的影子,被月光拉长,紧紧贴着陆笙的背影。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穿过幽深的巷子,陆笙在一座小小的院门前停下,推开那扇会发出轻微“吱呀”声的木门,走了进去。
他站定在院中的石桌旁,终于回过身,看向还站在门口的“沈清秋”。
院子不大,一棵老槐树,一口井,几间简陋的屋舍,便是全部。
“夜深了,”陆笙的语气很平静,“沈姑娘不回家吗?”
“沈清秋”的目光在简陋的院落里扫过,眼神里看不出是嫌弃还是好奇。
她最终将视线落回陆笙脸上,唇角勾起,笑意却不达眼底。
“怎么,陆小郎君这是要将未来的娘子,拒之门外?”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仿佛在欣赏陆笙即将出现的窘迫。
陆笙却并未如她所料那般,或是惊慌,或是羞恼。
他只是沉默了一瞬,视线从她身上,移到了自己那仅有的一间正房和一间小小的偏房上。
“我这院子小,只有一间正房。”
他开口,语气认真得像是在陈述一件麻烦事,“怕是会委屈了姑娘。”
“沈清秋”唇角的弧度僵住了。
陆笙见她不语,便又抬手,朝那间黑暗的偏房指了指,态度坦然。
“姑娘若不嫌弃,便请进。只是今夜,恐怕只能委屈姑娘睡偏房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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