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沈清秋”脸上那抹戏谑的笑意,僵硬得如同冬日里被冻住的湖面。
她那双勾魂夺魄的狐狸眼,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陆笙那张平静无波的脸,以及他指着偏房时那坦然到近乎无礼的态度。
这是羞辱。
比任何恶毒的言语都更加首接的羞辱。
她堂堂九尾妖帝,纡尊降贵地跟着一个凡人小子回到这破落院子,他竟敢真的让她去睡那间比柴房好不了多少的偏房?
虽然苏璃烟也清楚其实陆笙家中的正房也不过如此就是了。
“哼。”
一声极轻,却又极冷的哼声从她鼻尖溢出。
她猛地收回了视线,再不看陆笙一眼,转身便走。
那道纤细的背影带着决绝的意味,几步便消失在了门外幽深的巷道里,连同那个小小的竹篮子,都未曾留下片刻的迟疑。
陆笙静静地站在原地,首到那轻微的脚步声彻底远去,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月光洒在他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
他算是摸到这位妖帝陛下的一点脾性了。
她所有的强势与威严,都建立在她高高在上的姿态上。
只要用最一本正经的态度,将她拉到凡俗的尘埃里来,她那身华丽的妖袍,便会瞬间沾上泥土,让她自己都觉得狼狈不堪。
陆笙摇了摇头,转身关上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他回到自己那间简陋的正房,屋内的陈设一目了然,一张木板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再无他物。
今日在贾府的经历,还有与那位妖帝陛下的周旋,让他的心神消耗不小,但也让他脑海中《天衍策》的经文,前所未有地活跃起来。
所见识的越多,推演能力便越强。
陆笙盘膝坐在床上,心念微动,决定先试试此刻《天衍策》的火候,为自己卜上一卦。
指尖灵气流转,虚空中仿佛有无形的卦象一闪而过。
只是卦象出来后,陆笙的眼眸骤然一凝。
他下意识地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道小小的缝隙朝外望去。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老槐树的影子在月光下轻轻摇晃,空无一人。
他皱了皱眉,却并未放松警惕。
关好门窗,陆笙重新回到床上,摒弃杂念,开始运转《天衍策》的心法,缓缓吐纳修炼。
无论将要发生什么,让自己保持在最佳的状态,总是没错的。
他自然不会知道。
就在他不远处的一座阁楼屋顶上,一道华贵无双的身影正凭栏而立。
苏璃烟己经恢复了本来的面貌,九尾狐的印记在眉心妖冶生辉,一身繁复的妖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俯瞰着下方那片沉寂的街巷。
她的目光,精准地落在了陆笙那间小小的院落里。
看着他方才起身探查,又小心翼翼关好门窗的模样,苏璃烟的唇角,勾起一抹清冷的讥诮。
“鬼鬼祟祟,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她轻声自语。
……
夜色渐深。
子时己过,万籁俱寂。
陆笙正沉浸在修炼之中,周身环绕着若有若无的灵气。
忽然。
“咚,咚咚。”
一阵轻微却清晰的敲门声,突兀地在寂静的夜里响起。
陆笙猛地睁开双眼,一道精光自他眸中一闪而逝。
他停下功法运转,起身下床,脚步无声地来到门前。
那敲门声还在继续,不急不缓,带着一种诡异的执着。
陆笙没有立刻开门,而是沉声问道。
“谁?”
门外的声音停顿了片刻,随即响起一个柔弱中带着一丝凄切的女声。
“陆仙长,是我,刘兰芝。”
陆笙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他拉开门栓,推开房门,院中的月光瞬间倾泻而入,照亮了门外那张苍白而憔悴的脸。
来人正是白天在贾府见过的刘兰芝。
她独自一人站在门外,夜风吹动着她单薄的衣衫,眼神里满是哀求与无助。
陆笙的目光却很冷。
“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刘兰芝被他冰冷的目光看得一缩,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勉强的笑意,声音更是柔弱得仿佛随时会被夜风吹散。
“仙长恕罪。”
她说着,微微躬身,从那单薄的袖中摸索了半天,才掏出几枚铜钱,小心翼翼地捧在掌心,递了过来。
“今日在贾府走的匆忙,竟忘了将卦金奉上。民女……民女思来想去,觉得对仙长实在失敬,这才……这才冒昧深夜叨扰。”
她垂着眼,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心生怜悯。
陆笙的视线从她捧着铜钱的手,移回到她那张看不出丝毫破绽的脸上。
卦金?
为了几枚铜钱,一个弱女子深夜穿过大半个青石城,找到他这个破落院子?
他心中冷笑一声。
应卦。
与此同时,高高的阁楼屋顶上,苏璃烟正百无聊赖地俯瞰着这一幕。
她将那女子的说辞听得一清二楚,唇角那抹讥诮更深了。
“卦金?”
她轻哼一声,声如玉碎。
“凡人就是虚伪,大半夜的,是来送金子,还是来送枕头的,自己心里没数么?”
“更何况……你当真有福分消受这‘刘兰芝’吗,陆小郎君?”
她倒要看看,这个让她吃了瘪的陆小郎君,要如何应对这送上门的“麻烦”。
院中,陆笙沉默片刻,忽然笑了。
“原来如此。”
他点了点头,侧身让开了门,语气平淡得听不出喜怒,“既是来送卦金,那便进来吧。夜深露重,姑娘家站在外面,总归不好。”
刘兰芝见他让开,脸上那副惶恐不安的表情里,飞快地闪过一丝得逞的窃喜,但随即又被哀戚所掩盖。
她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跟着陆笙走进了院子。
“仙长……”她捧着那几枚铜钱,声音柔弱得能掐出水来,“这卦金,您务必收下。民女……民女实在不知该如何感谢仙长。”
陆笙关上院门,转身看着她,目光平静地掠过她手中那几枚在月光下泛着微光的铜钱。
“几枚铜钱,不必了。”他淡淡说道,语气里没有半分波澜,“夜深了,城中并不太平,一个女子在外走动,很不安全。”
这话像是关心,却更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将问题重新抛给了刘兰芝。
刘兰芝果然顺着他的话,露出了更加无助和害怕的神情。
“民女……民女也是一时情急,扰了仙长清净,这便告辞……”
她嘴上说着要走,脚下却像生了根一般,没有挪动分毫,那双眼睛怯生生地打量着这小院,一副走投无路的模样。
陆笙将她的惺惺作态尽收眼底,心中了然。他指了指那间黑漆漆的偏房。
“院里还有一间偏房。”
刘兰芝的身体微微一僵。
陆笙像是没有察觉,继续用那种一本正经的语气说道:“虽简陋了些,但总好过在外游荡。姑娘若不嫌弃,今夜便在此处歇下吧。”
话音刚落,阁楼屋顶之上,苏璃烟那双漂亮的狐狸眼骤然眯起。
偏房?
又是偏房?
一股无名之火混杂着一丝荒谬的讥诮,在她心底轰然炸开。
好,好一个一视同仁的陆小郎君。
之前让本帝住的偏房,如今是连什么来路不明的阿猫阿狗都能住了?
刹那间,一股冰冷至极的妖气自她身上一闪而逝,整个巷弄的温度仿佛都凭空下降了几分。
院中的陆笙,正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刘兰芝”的反应,后颈却猛地一寒。
那不是夜风的凉意,而是一种仿佛能刺入骨髓的阴冷,让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下意识地抬头,视线扫过空无一人的屋顶和墙头。
是错觉吗?
是错觉吧。
但愿是错觉吧。
但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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