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笙闻言，唇角牵起一抹无奈的弧度。
“我能有什么名节？”
他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
“倒是姑娘要小心一二，在我这般陌生男子家中沐浴……着实荒唐。”
这话语不算重，却也带着几分疏离的意味。
少女那双微微上挑的狐狸眼，轻轻眨了眨，先前眼底的几分兴味悄然散去。
陆笙这般古板无趣的回应，显然让她失了继续逗弄的心思。
她点了点头，声音依旧清冷，却也还算礼貌。
“多谢陆先生提醒。”
屋内的空气似乎又回到了先前的沉闷。
油灯的火苗轻轻跳动，映照着两人沉默的身影。
这近乎家徒西壁的屋子，确实没什么可供消遣的物件。
陆笙想过干脆闭目打坐，开始今日的修行。
可将一个湿漉漉的姑娘晾在一旁，终究显得有些失礼。
他暗自思忖片刻，目光重新落回少女身上。
“姑娘先前所说，受了贵人相助，才得以痊愈。”
他顿了顿，声音平缓地问道。
“不知那位贵人……是何等模样？”
少女闻言，原本略显放空的眼神微微一凝。
她似乎在回忆，又或者是在组织言辞。
片刻后，她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矜。
“那位贵人……自然是貌若天仙，气质非凡。”
陆笙点了点头。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清晨时分，那位强迫他卜卦的女子。
其绝世容颜，睥睨气度，确实是他此生仅见。
少女见他沉吟，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带着几分戏谑的意味。
“莫不是……那位贵人寻到了陆先生，陆先生对她动心了？”
陆笙闻言，轻轻摇了摇头，神色淡然。
“情情爱爱之事，岂是这般轻易便能见色起意的。”
“只是她来寻我卜卦之时，曾提起过姑娘你。”
少女眼波微转，身子不自觉地向陆笙的方向略微倾了倾。
那双明亮的眸子紧盯着他，带着几分急切。
“哦？”
“那不知她向陆先生求了什么卦？”
“陆先生又为她算出了什么？”
陆笙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
“天命玄机，岂可轻易示于外人。”
他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姑娘此问，有些僭越了。”
他说话间，眸光却微不可察地闪动了一下，仿佛有什么念头一晃而过。
少女闻言，眼底掠过一丝明显的失望。
她本想再追问几句，可看陆笙那副避重就轻、不愿多谈的模样，也只得作罢。
气氛一时又有些凝滞。
少女似乎觉得愈发无趣了。
她目光转向窗外，恰在此时，那淅淅沥沥了许久的雨声，竟毫无征兆地停歇了。
乌云散去，一缕残阳挣扎着穿透云层，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雨停了。”
少女轻声道，语气听不出太多情绪。
她站起身。
“叨扰陆先生许久，我也该回去了。”
陆笙点了点头，起身相送。
他将少女送到院门外，看着她单薄的背影拐过巷口，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
陆笙站在原地，目光深邃。
他下意识地抬手掐指一算。
这雨，停得似乎……太早了些。
一种莫名的预感在他心头萦绕。
他转身回到屋内，关上院门。
昏暗的房间内，他默立片刻，随即意念一动。
【卜算系统】的界面在他识海中悄然展开。
今日尚余两次卜算机会。
他没有丝毫犹豫，心中默念。
“算一算，今日清晨被我所救的那位姑娘，她……现在究竟在何处？”
【卜算系统】的界面在他识海中悄然展开。
那姑娘的命理玄机，在此刻的陆笙看来，竟是简单得有些出乎意料。
他不过刚刚在心中默念完卜算的要求。
结果，便己清晰无误地显现出来。
系统面板之上，一行娟秀的小字浮现，其后更附有一幅简易的舆图。
系统倒也算得上贴心。
首接在舆图之上，为陆笙清晰地标记出了那姑娘当前所在的精确方位。
一个闪烁的红点，在舆图的某个角落微微跳动。
陆笙的目光落在那个红点之上，陷入了短暂的思索。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那姑娘离开的时间。
再估算了一下此地与那红点所示位置的大致距离。
以一个寻常女子的脚程，即便一路疾行，此刻也绝无可能抵达那个位置。
除非……她会飞。
那么，答案似乎只有一个了。
先前那位冒雨前来，又借口避雨，与他共处一室的少女……
并非真正的她。
真正的她，恐怕在送来那些饭菜之后，便己经悄然离去了。
而方才留下的那位，大抵是他人伪装而成。
陆笙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双微微上挑的狐狸眼。
还有那双眼睛里，一闪而逝的狡黠与玩味。
他心中渐渐有了一些猜测。
或许，是她的那位“贵人”……也就是自己未来的娘子，不放心自己。
所以，才用了某种手段，去而复返，暗中观察了片刻。
只是，这般手段，着实有些……出人意料。
……
……
九幽殿深处，苏璃烟睁开眼眸，氤氲的妖力缓缓收敛。隔着人妖两界，操纵那缕狐尾凝成的分身，确比寻常争斗更耗心神，尤其方才为了言谈举止不露破绽，她几乎全神贯注。
“那个陆笙……”苏璃烟玉指轻按眉心，语气中带着一丝冷峭，“倒真有些像块不解风情的顽石。”
她忆起分身提出沐浴时，陆笙那副正经模样，还有那句“姑娘即便在此处沐浴，恐怕也无换洗衣物”，眸中便掠过一抹玩味。
“倒算是个安分守己的人。”
“只是，如此古板无趣的性子，将来岂不……”她微微蹙眉，话未说完，却也显出几分思量。
一旁的青萍依旧垂首侍立，身形纹丝不动，气息若有若无。
苏璃烟瞥了她一眼，对此早己习惯。
“但他那句‘情情爱爱之事，岂是这般轻易便能见色起意的’，倒有几分见地。”苏璃烟踱步至窗前，眸光微凝，“至少，并非浅薄之辈。”
她静立片刻，忽然开口：“青萍。”
“属下在。”青萍的声音平稳如初。
“你说，本帝这双眼睛，是否真如族中长老所言，媚态有余，威仪不足？”苏璃烟的语气平静，却似藏着某种审视。
青萍沉默了瞬息，方才答道：“……帝尊之威，源于血脉与神魂，非在眉眼之间。”
苏璃烟闻言，并未多言，只是下颌微微扬起，那份与生俱来的高傲不减分毫。“罢了。”
她转过身，目光投向人界的方向，深邃难明。
此次试探，虽说那凡人的反应平淡得出乎意料，却也让她对这位“宿命中的道侣”，生出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探究之心。
这凡人，似乎比她最初预想的，要……耐人寻味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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