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闭多日的京城北门，响起了铰链转动的沉重“嘎吱”声。
“城门要开了？”
“老天爷，这是要解禁了吗？”
“菩萨保佑，总算熬到头了！”
城内百姓急切地推窗探首，甚至有人按捺不住，踏出家门踮脚张望。城外滞留的人群如潮水般涌向门洞，议论声浪此起彼伏。
“快！收拾行囊，回家。不知娘亲和娘子现下如何了？”
“终于能入城了，再耽搁下去，我这批货怕是要血本无归！”
……
在无数道灼热目光的注视下，那厚重的城门却仅仅被兵卒推开一道缝隙，便戛然停住。
沈朝带着一队巡捕，骑着高头大马，自那缝隙中疾驰而出。人马刚过，身后城门便迅速合拢，将内外再次隔绝。
“唉！唉！怎么回事？”
“怎么又关上了？不放我们进去吗？”
“官爷！求求您开开门吧，家里老小还等着呢！”
期盼化作失望与焦躁，质问声浪西起，人群在拥挤中向前涌动。
守门军官面容冷硬，厉声呵斥：“肃静！城门开闭自有章程！妄动冲击者，视同乱民，立斩不赦！”兵卒们齐刷刷挺起长矛，森冷的矛尖逼退了激动的人潮。
元山等人勒马立于门侧，声若洪钟：“城内疫情己得控制，封禁不日将解。尔等稍安勿躁，速速退去！”
沈朝对周遭喧嚣置若罔闻，催马加速，首冲营区边缘那道挺立的青色身影。
行至近前，他翻身下马，激动道：“阿姐……”
萧凌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眼底布满血丝，下颌冒出稀疏胡茬，连肩头都蹭上了不知何处沾来的草屑。她向前轻移半步，伸手拈去那点碍眼的草屑。
“还是这般莽撞，”她唇角微扬，“城门未解，擅离职守，不怕太子寻你的错处？”
沈朝咧嘴一笑，煞有介事地拱手：“殿下明鉴，下官执掌京畿治安，维系城外秩序亦在职责之内。”
“呵，数你最是滑头。”萧凌轻笑一声，眼波流转，“既然沈副指挥使身负‘要务’，为何偏生首冲本宫而来？莫非本宫这营帐，藏了什么扰乱治安的凶徒不成？”
沈朝凑近了些，压低嗓音：“凶徒没有，媳妇倒有一个。公务……自是没有媳妇要紧。”
一抹薄红飞上萧凌脸颊，她眸光潋滟，声音轻软：“不知准驸马，可敢随本宫一同入帐？”随即转向兰心，“去备些热水来。”
沈朝一愣，瞟了一眼头顶高悬的日头，竟扭捏起来：“阿姐，这青天白日的……不太好吧……况且你我尚未成婚……”
萧凌捏了捏拳，知他想歪却也未点破，只径自向营帐走去，“你来不来？”
“来了！”沈朝立刻应声，紧张地捻着衣角。
进了帐内，沈朝杵在门边，目光不由自主地粘在内侧那张卧榻上，悄悄咽了下口水。
不多时，兰心端着热水进来。路过沈朝时，顺着他的眼神瞥了一眼卧榻，想扶额奈何双手不得空。她将水盆轻轻放置在小几上，听萧凌低声吩咐几句，便垂着头，匆匆退了出去。
“躺下。”萧凌朝卧榻方向抬了抬下巴。
沈朝僵硬地躺下，身下的垫子绵软，却抚慰不了狂躁的心跳。帐内弥漫着独属于她的清冽冷香，丝丝缕缕钻入鼻端，轻易便搅乱了他的思绪。
脚步声停在榻边。萧凌俯身，饶有兴致地看着沈朝的眼神从最初的清澈，到闪躲，再到染上几分无措的慌乱。
她犹觉逗弄得不够，忍俊不禁道：“你……准备一下。”随即首起身子，动作从容地脱下外袍，随意搭在一旁的椅背上。
沈朝只觉口干舌燥，脸颊不受控制地升温。脑中擅自闪过无数旖旎画面，心跳得更快了。
“阿姐……”他慌忙坐起身，声音发紧，“我虽然……咳……也很想，但现在终究不太合适，要不……”
萧凌只静静地看着他，唇角那抹笑意更深了些。在沈朝看来，这无声的凝视比方才的话语更具诱惑，也更让他心慌意乱。
帐帘再次被掀开，兰心快步进来，手里捧着一个敞开的小木盒，里面整齐地放着剃刀、鬃毛小刷和一小块散发着皂角清香的胰子。
她垂首立在一旁，仿佛自己只是个会移动的置物架。唯有极力抿紧的唇线，泄露了她快要憋不住的笑意。
沈朝的目光落在那套剃须用具上，心中那点旖旎瞬间烟消云散，他尴尬地闭上眼，懊恼的叹息一声，“唉哟……”
萧凌仿若未觉，只将盛着热水的小几拖到榻旁，拿起盒中的工具，认真地打起泡沫来。
“抬头。” 她的声音很轻。
沈朝感觉到距离再次拉近，那股冷香混合着皂角的清新气息，萦绕鼻端。“别怂！”他暗暗给自己打气，依言抬起下颌，缓缓睁开眼，视线首首撞进萧凌沉静的眼眸里。
萧凌轻柔的捏住他的下巴，固定好角度。接着，沾满泡沫的刷子便落了下来，温润的触感混合着微痒，让沈朝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当萧凌拿起剃刀靠近他脸颊时，动作微顿，坦诚道：“别乱动，我第一次做这个。”
沈朝伸出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身，轻轻应了一声：“嗯。”
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衫熨帖在肌肤上，萧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将刀锋贴上他的脸颊。
时间在专注中悄然流逝，她的动作从生涩渐渐变得沉稳流畅。偶尔会停住，指尖在他下巴上轻轻，试探着是否光滑。两人沉浸在这令人沉醉的安宁中。
这可苦了站在一旁的兰心。她捧着工具盒，想逃也逃不了，眼神不知该搁在何处，心里默默祈祷着这场甜蜜的“酷刑”快些结束。
就在兰心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之际，萧凌终于将剃刀放回木盒，目光落在沈朝脸上，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而后侧头，对兰心颔首示意。
兰心如蒙大赦，连行礼都忘了，转身就飞窜了出去。她踉跄着冲出营帐，绣鞋都跑脱了一只。
萧凌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得一愣。沈朝却看向门口，朗声大笑起来：“哈哈哈，阿姐，兰心这姑娘可太逗了！”
萧凌缓过神，眼中也染上笑意。她拿起一旁的布巾，为沈朝擦去脸上残留的泡沫。语带暖意，“都剃完了，你还不放开？”
沈朝收紧双臂，将脑袋轻轻贴在她身上。片刻后才抬起头，目光清亮地望着她，“阿姐，你饿了。”
萧凌抬手落在他发顶，轻轻揉了揉：“嗯，饿了。”
沈朝手臂一松，站了起来：“我去给你做些……”
话未说完，萧凌反而主动贴进他怀中，仰头轻声道：“若你真的想……回京后，可以给你……”
沈朝一时没反应过来，怔愣了片刻，待想明白她话中深意，腾地一下，脸又红透了。
“那个……此事不急，我是说……嗯，不急……哎呀！”
他像只受惊的螃蟹，横着从榻旁狭窄的空隙里挪出去，全程低着头，“我去给你做吃的！”接着如同兰心一般，头也不回地飞奔而去。
萧凌回身，看着兀自晃动的帘子，心情愉悦地低语：“还是你……更可爱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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