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带糖霜的小魔物飘到人间桃林时,正撞见穿虎头鞋的青年往糖坊跑,鞋尖踢起的桃花瓣粘在它毛茸茸的背上,像给它缀了片粉披风。小家伙慌慌张张抓着花瓣往下坠,正好落在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手心里——她刚把第二串糖葫芦插进土里,正歪着头数嫩芽,见手心里多了团毛茸茸的东西,眼睛亮得像糖锅里的星子:“你是从星星上来的吗?”
小魔物吱吱叫着点头,爪子往她掌心吐了颗亮晶晶的糖粒,是从深渊糖坊偷揣的。小姑娘把糖粒埋进土里,又往魔物嘴里塞了块刚买的星糖,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我阿爷说,好东西要埋进土里,明年会长出更多甜。”魔物嚼着糖,突然看见土里的嫩芽正顺着她的鞋带往上爬,根须缠着鞋上的虎头纹,竟慢慢显出条小小的星轨,一头连着手心,一头扎向地底——那里,正是深渊糖坊的方向。
归墟的星草间,江陨星正帮守簿人翻执念簿,新添的页面上画着幅奇景:人间的糖坊烟囱、归墟的星轨、深渊的桃树根,在地下缠成了团,像团被糖稀粘住的线球,线头却各自往三界最热闹的地方伸。“你看这根须,”他指尖点向画里的线团,“比锁链缠得还紧呢。”话音刚落,线团突然渗出甜水,顺着线头往各处流,流过人间的灶台时,糖匠正在熬新糖;流过归墟的星轨时,星子们正往糖水里跳;流过深渊的黑土时,小魔物们正用爪子扒土,想让甜水渗得更深些。
阿鸾提着双魂枪巡界时,发现深渊桃树的根须竟顺着新星轨往人间长,穿过归墟时卷了些星尘,缠上人间灶台时沾了点烟火气,再钻回深渊时,根上竟挂着串小魔物们咬出的糖圈,像给根须戴了串手镯。有只刚学会飞的小魔物正趴在根须上啃糖圈,见阿鸾走来,慌忙把糖圈往根里塞,却不小心拽动了整根根须——人间糖坊的锅突然晃了晃,溅出的糖稀落在地上,竟长出株迷你星糖苗,叶尖还沾着点深渊的黑土。
糖匠曾孙的徒弟正给糖苗浇水,忽见苗叶上的星子游得欢,凑近了看,星子里竟映出将军的影子:当年他镇守深渊时,总把糖锅架在桃树根上,说“让甜顺着根往深里走,再苦的地方也能钻个缝”。如今那桃树根真的成了通途,深渊的糖香顺着根往上冒,混着人间的烟火气往归墟飘,星子们闻着味往下落,像一群追着糖香的蜂。
守簿人站在三界交汇的星轨上,看着执念簿上的名字开始移动:糖匠的名字往归墟飘,星子的名字往人间跑,魔物们的名字在中间打转转,最后竟在“春”字底下聚成了团。他笑着合上书,封面上的“家”字突然绽开朵桃花,花瓣落进深渊时,化作场带着糖粒的雨,小魔物们追着雨跑,踩出的脚印里立刻冒出星糖苗,苗叶上的纹路,一半是魔物的爪印,一半是人间的指痕。
江陨星牵着阿鸾的手站在桃花树下,看那株从深渊长上来的桃树正往人间伸展枝丫,枝头新结的果子泛着粉光,果皮上的锁链纹彻底褪成了红绳,绕着果子缠了三圈,像系了个大大的蝴蝶结。穿虎头鞋的青年抱着刚熬好的糖浆跑来,往树根上浇了点,果子突然轻轻晃了晃,掉出颗圆滚滚的核,核上刻着行小字:“苦尽处,皆归途。”
阿鸾弯腰去捡果核,指尖刚触到字,核突然裂开,里面滚出三粒种子,分别映着归墟的星、人间的桃、深渊的糖。她把种子往土里埋时,江陨星的声音在心底轻响:“你看,连种子都知道,要把三界的甜混在一块儿种。”
风过时,埋种子的地方冒出三株嫩芽,很快缠成了团,叶尖同时渗出甜香。穿羊角辫的小姑娘拉着带糖霜的小魔物跑来,往根上撒了把桃花瓣;深渊的小魔物们顺着根须往上爬,嘴里叼着从糖坊偷的糖块;归墟的星子们往下飘,落在叶尖上,化作会眨眼的露珠。
江陨星望着那团越缠越密的绿,突然笑了:“原来‘养’到最后,连界限都忘了。”阿鸾转头看他,见他眼底的星子正与人间的糖光、深渊的甜雾融在一起,像杯刚调好的忘忧汤,苦的涩的都化了,只剩满杯的暖。
而那株缠在一块儿的苗,正顺着新的星轨往更高处长,枝丫上很快结满了果子,有星子味的,有桃花味的,还有裹着糖霜的,风一吹,果子互相碰撞,发出的声音像无数人在说:“回来了,都回来了。”
那株缠满三界的星糖苗越长越茂,枝桠往归墟伸时,星子们便顺着枝丫往下滑,落在叶片上滚成糖珠;往人间探时,桃花瓣就缠着枝条打旋,沾得满树都是粉;往深渊钻时,小魔物们便搬来糖坊的碎糖块,踮着脚往枝桠缝里塞,活像群怕树饿肚子的小管家。
穿虎头鞋的青年提着新酿的桃花蜜来浇树,忽见树桠间挂着串熟悉的虎头鞋——是他前几日掉进深渊的旧鞋,此刻竟被根须缠成了个小秋千,上面坐着只啃糖块的小魔物,见他来,慌忙把糖块往鞋里藏,耳朵尖红得像沾了糖稀。他失笑,往魔物嘴里塞了块新糖,却发现鞋面上的虎头纹正慢慢发亮,与归墟星轨的纹路重合,鞋尖绣的“平安”二字,竟渗出淡淡的金光,顺着根须往深渊飘去。
归墟的星草间,守簿人正翻着执念簿晒太阳,书页被风掀起,露出幅新画:江陨星当年用的糖锅,正架在三界相连的那棵星糖苗下,锅里咕嘟着归墟的星露、人间的花蜜、深渊的糖霜,锅沿趴着穿虎头鞋的青年、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还有一群叼着糖块的小魔物,江陨星站在锅边搅汤,阿鸾举着双魂枪在旁添柴,枪火映得锅里的甜汤泛着星芒。
“这画倒像幅全家福。”守簿人用指尖敲了敲画里的锅,锅里的甜汤突然漾出波纹,漫过纸页往三界流,流到人间时,糖匠正往糖里加新熬的蜜;流到归墟时,星子们扎堆往汤里跳;流到深渊时,小魔物们举着桃花瓣当勺子,正往汤里撒“调料”。
阿鸾提着魂枪路过时,见江陨星正蹲在锅边往汤里丢星子,侧脸在火光里显得格外柔和。“当年将军熬糖时,总说甜要混着苦才够味。”他抬头冲她笑,指尖沾的糖霜蹭到她手背上,“你看现在,归墟的清苦、人间的烟火、深渊的涩,混在一块儿,倒熬出了最厚的甜。”
话音刚落,三界的星糖苗突然同时开花,归墟的花瓣是银的,人间的是粉的,深渊的是黑中透红的,花瓣簌簌落下,在空中织成张甜香的网,网住了正往人间飘的星子,网住了往深渊跑的桃花瓣,还网住了只偷溜出糖坊的小魔物——它爪子里攥着块没吃完的星糖,糖里嵌着片归墟的星叶,叶纹里游着的星子,正和人间孩童掌心的桃纹慢慢对齐。
穿羊角辫的小姑娘举着刚长出来的糖苗跑过,苗叶上的星子映出她的笑脸,也映出深渊糖坊里的热闹:小魔物们正学着人间的样子搭戏台,用锁链圈当锣,用桃花瓣当鼓,敲出的调子竟和糖匠铺子前的叫卖声有几分像。有只魔物踩着星轨往归墟跑,大概是想请星子们来看戏,爪子里还攥着张用糖霜画的门票,上面歪歪扭扭写着“甜”字。
江陨星望着那魔物的背影笑,转头见阿鸾正低头看自己的掌心——那里,千年前留下的枪痕己彻底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朵小小的桃花印,印子里藏着颗会动的星子,像颗永远化不开的糖。
“你看,”他握住她的手,掌心相贴的瞬间,星子与桃花印同时发亮,“连伤口都在学着变成甜的记号。”
风过时,三界的星糖苗果实开始成熟,归墟的果子坠着星子,人间的坠着桃花,深渊的坠着红绳,果子落地时裂开,里面滚出的不是种子,而是颗颗小小的糖丸,糖丸上刻着不同的名字,有的是糖匠,有的是老妪,有的是江陨星,还有的,是那些曾在深渊里挣扎过的魔物。
守簿人捡起颗刻着“赎”字的糖丸,放进执念簿里,书页合上的瞬间,封面上的“家”字突然化作颗糖丸,滚向三界的每个角落,落在星轨上,落在桃花瓣上,落在小魔物的爪子里,也落在每个等待甜的人掌心。
而那株连接三界的星糖苗,枝桠仍在不断延伸,根须往更深的地方钻,像是要把所有苦的、涩的、被遗忘的角落,都缠进这团甜里,告诉每个路过的魂灵:
“别怕,这里的甜,够养所有想回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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