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糖苗的花瓣突然集体翻卷,银的泛青、粉的转灰、黑红的凝出墨点。江陨星捏碎指间糖霜——归墟星轨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那些扎进深渊的根须竟在缩回,断口处渗出的不是糖汁,是泛着苦味的黑液。
“是‘无妄之火’。”阿鸾的魂枪突然发烫,枪尖映出人间乱象:糖匠铺前的桃花林正成片枯萎,孩子们手里的糖丸在掌心化成灰。深渊传来小魔物的尖叫,有团暗紫色的火正顺着藤蔓往上爬,所过之处,糖块熔成焦黑的痂。
守簿人冲进糖林时,执念簿己自行翻开,最末页的“家”字正被墨色吞噬。“是被遗忘的怨怼攒成了火,”他指着画中那口糖锅,锅底不知何时裂了道缝,“当年熬糖时没化透的苦,全藏在这儿了!”
江陨星突然拽过阿鸾的手,掌心桃花印与星子同时爆亮。“你还记得那锅最苦的糖吗?”他往裂锅里丢进自己的血,“得用‘最真的甜’去焐。”阿鸾懂了,魂枪戳向自己腕间旧疤,血珠滴进锅时,竟腾起道贯三界的光——那光里,有魔物递来的百年黑糖,有糖匠泼出的整罐花蜜,还有归墟星子自愿坠成的火。
暗火撞上光的瞬间,星糖苗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震颤。那些缩回的根须猛地反冲,带着三界的血与甜,狠狠扎进无妄之火的源头。当最后一缕黑烟消散时,江陨星发现锅缝里长出片新叶,叶纹里,正躺着枚刻着“烬”字的糖丸,甜得发烈。
锅缝里的新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枝,转瞬便缠上整口糖锅。叶尖垂落的糖珠砸进汤里,竟炸出串串星火——那是被无妄之火灼烧过的星子残片,此刻正被新叶分泌的糖汁裹着,重新凝出银亮的光。
“是‘烬生糖’。”守簿人突然按住发烫的执念簿,书页自动翻到某页,上面浮现出几行淡金色的字:“苦到极致,烬中生甜,三界之根,在此一结。”话音未落,归墟褪色的星轨突然亮起,那些被暗火吞噬的星子残片顺着光轨疾飞,竟全扎进了新叶的脉络里。
深渊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小魔物们举着糖坊的铜盆往根须断口处泼糖霜,暗紫色的余火撞上糖霜,竟爆出粉白色的火星。穿虎头鞋的青年抱着整坛桃花蜜冲向人间枯萎的桃林,将浇在星糖苗的断枝上——那些转灰的粉花瓣突然簌簌颤动,从花芯里钻出细小的绿芽,芽尖顶着颗晶莹的糖珠。
阿鸾的魂枪在掌心发烫,枪尖映出火源头的景象:那是团蜷缩的黑影,正被新生的根须紧紧缠绕。黑影发出痛苦的嘶吼,却在接触到糖汁的瞬间慢慢舒展,竟显露出张模糊的孩童面容。“是被遗忘的‘孤’。”江陨星盯着那面容,指尖的星子突然跳进糖锅,“当年熬糖时,漏了这味最烈的苦。”
他拽过阿鸾的手,两人掌心相贴的瞬间,桃花印与星子同时炸裂,化作漫天光粉。光粉落进黑影的眉心,孩童面容突然流下两行糖泪,泪滴坠地的刹那,无妄之火最后的余烬“噗”地熄灭,原地长出株极小的星糖苗,叶片上赫然刻着“归”字。
三界的震颤骤然平息。归墟的银花瓣重新铺满星轨,人间的桃花林爆出成片粉白,深渊的黑红花瓣上凝着的墨点,竟化作点点金星。江陨星舀起勺新熬的甜汤,里面浮着烬生糖的碎光、孤泪凝成的糖珠,还有三界生灵的气息。
“尝尝。”他喂给阿鸾,甜汤入喉,先是烈火灼烧般的烈,随即漫开桃花的暖、星露的清、糖霜的醇,最后在舌尖凝成厚重的甘。阿鸾的魂枪“当啷”落地,枪杆上缠绕的星糖藤突然开花,三色花瓣拼成个完整的“家”字。
守簿人合上执念簿,封面的糖丸“咔嗒”裂开,飞出无数细小的光粒。光粒落在每个生灵的眉心,化作颗看不见的糖印——糖匠眉间的印泛着桃花香,小魔物的印带着糖霜涩,连那株新生的“归”字苗上,都凝着点星露的清。
江陨星望着重新舒展的星糖苗,枝桠间,那只曾偷糖的小魔物正抱着颗烬生糖打盹,尾巴缠着片刚长出的“归”字叶。穿虎头鞋的青年在人间桃树下敲开颗新糖丸,里面滚出的不是名字,是片会动的星叶,叶尖正对着深渊的方向。
“这下,才算熬全了。”他握住阿鸾的手,掌心的印记与星糖苗的根须共振,发出细微的甜响。
风过时,三界的星糖苗再次开花,这次的花瓣上,都带着点若有若无的焦痕,却在阳光下泛着更透亮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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