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鸾搅着锅里的糖浆，看星砂与桃花瓣在滚烫的金色里慢慢融成一团，鼻尖萦绕着星子的清冽与桃花的暖香，像把三界的温柔都熬进了这锅糖里。檐角的铜铃“叮铃”轻响，声音脆得像刚敲开的糖壳，甜丝丝的风卷着桃花蜜的气息从门外涌进来，带着穿虎头鞋青年的大嗓门：“阿鸾姑娘，你闻闻这蜜！今年的桃花晒足了日头，甜得能粘住蝴蝶翅膀！”
她探头出去，见青年正蹲在门槛边摆弄陶瓮，瓮口敞着，琥珀色的蜜里浮着细碎的桃花瓣。不远处的桃林己经抽出新绿，半粉半灰的花瓣早被春风扫净，枝头缀着星星点点的花苞，裹着透亮的露水，像撒了层碎糖霜。
“等熬成了糖，分你一大块。”阿鸾笑着回头，却见灶台上的糖勺在轻轻颤动，勺柄的糖藤上，那颗双色糖正泛着微光。她伸手碰了碰，指尖传来熟悉的凉，像江陨星的魂火在轻轻蹭她的皮肤。
“别闹。”她低笑，掌心的桃花印突然发烫，抬头时竟看见灶台边凝出个模糊的影子，银白的衣袂沾着星砂，眉眼间是她刻在心底的轮廓。影子伸手想碰她的脸，指尖却穿过她的发丝，化作点点星光落进糖浆里，激起一圈圈甜纹。
“快了。”江陨星的声音在心底漾开，带着笑意，“等这锅糖熬成，我就不用只在影子里看你了。”
阿鸾搅糖的手顿了顿，眼眶突然发热。风又起时，桃林里传来小魔物的尖叫，夹杂着翅膀扑棱的声音。她端起刚熬好的糖块跑出去，见几只黑红翅膀的小魔物正围着桃树蹦跳，爪子里捧着铜盆，往花苞上撒亮晶晶的糖粒，嘴里叽叽喳喳：“要快点开花呀，开花了就有新糖吃！”
穿虎头鞋的青年举着蜜瓮追出来：“小调皮鬼，别把糖撒完了！”却被小魔物们拽住衣角，举着沾了糖霜的爪子要他讲故事——讲那个用魂火熬糖的姑娘，讲那个举着缺角糖罐的将军，讲他们怎么把苦熬成了甜。
阿鸾靠在门框上笑，看阳光把三界的影子拉得很长，星糖苗的藤蔓顺着糖坊的墙往上爬，叶片上的“和”字在光里闪闪发亮。灶间的糖浆还在咕嘟响，双色糖在勺柄上轻轻晃，像在数着时光的刻度。
她转身回屋，抓起糖勺继续搅动，看金色的糖浆里浮起星砂的银、桃花的粉，还有两个交缠的影子。檐角的铜铃又响了，这次的声音里，裹着桃花蜜的香、星砂的清，还有一句轻轻的、只有她能听见的话：
“阿鸾，火候到了。”
糖浆在锅里渐渐收了稠，阿鸾用江陨星的糖勺轻轻挑起一缕，琥珀色的糖丝垂落时，竟牵出细碎的星子光，像把银河的线也织了进去。她正看得出神，指尖突然被温热的触感包裹——不是糖的烫，是带着体温的暖。
猛地抬头，灶边的影子竟凝实了些。江陨星的轮廓不再是雾蒙蒙的，银白的衣袍垂落时能看见星砂绣成的纹路，眉眼间的清冷被暖意化开，正低头看她沾了糖霜的指尖。
“烫着了？”他的声音不再是心底的回响，带着真实的气流拂过耳畔，阿鸾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星砂混着焦糖的气息，像千年前那锅没熬化的糖，终于在时光里煨出了温。
她张了张嘴，指尖的糖霜却先一步化了，沾在他手背上。那处皮肤泛起淡淡的红，竟真的留下了桃花形状的印子。江陨星低笑一声，伸手替她擦掉唇角的糖渍：“看你，比小魔物还贪糖。”
门外的铜铃突然响得欢快，穿虎头鞋的青年撞开木门，手里举着个新捏的糖人——是个举着双枪的姑娘，身边站着个捧糖罐的男子，糖人脸上的笑纹里还嵌着碎星砂。“阿鸾姑娘你看！我照着你说的故事捏的！”
话音未落，几只小魔物扑棱着翅膀挤进来，爪子里拖着片巨大的银花瓣，是归墟掉落的那些重新凝了光泽的。“垫糖罐！将军的糖罐该有新垫子啦！”它们叽叽喳喳地把花瓣铺在灶台上，又献宝似的掏出个缺角的糖罐，正是江陨星梦里举着的那个，罐口的缺口处竟长出了小小的糖藤。
江陨星拿起糖罐时，罐身突然渗出细密的光，那些曾经漏出的星砂在罐底凝成小小的“家”字。他舀了一勺新熬的糖倒进去，星砂与桃花糖在罐里慢慢融成圆，像把散了千年的念想终于团成了完整的模样。
阿鸾靠在他肩头看罐里的糖，掌心的桃花印与他手背上的红痕同时发亮。檐角的风带着新糖的甜穿堂而过，铜铃的响声里，混着桃林的花影、归墟的星子、深渊的金星，还有灶台上渐渐成形的、属于两个人的糖香。
“下次熬什么味？”阿鸾戳了戳罐里的糖，看它泛起涟漪。
江陨星握住她的手，一起搅了搅锅里剩下的糖浆：“你说呢？”
锅里的糖纹晃出三界的影，甜得正好，不沉，也不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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