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边那方棉布包裹的凸起，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一圈圈细微却执拗的涟漪。林晚卿闭着眼，却无法真正入睡。眼皮下的黑暗里，全是歪斜的“眼睛”，狗啃的“嘴巴”，还有那西根插得东倒西歪的“腿”。粗糙的木刺感仿佛还硌在掌心，混合着若有若无的、属于他的血腥气和树木汁液的清冽，固执地钻进她的鼻腔，缠绕着她的思绪。
她烦躁地翻了个身，小心避开打着夹板的右手，左手却下意识地摸索过去，指尖触碰到那方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棉布。温热的指尖碰到微凉的布料，激得她心头一颤，又猛地缩回。
烦死了！
她猛地睁开眼，瞪着天花板上惨白的日光灯管。灯光刺得她眼睛发酸，却驱不散心头那股莫名的焦躁。
王婶儿和张小芬坐在角落的小板凳上，手里拿着针线，有一搭没一搭地缝补着什么，眼神却时不时瞟过来，带着小心翼翼的窥探和一丝藏不住的……八卦？尤其是王婶儿，那眼神，活像她枕边藏的不是个丑鸭子，而是什么了不得的传国玉玺。
“咳……” 王婶儿清了清嗓子，放下手里的活计，凑过来一点，脸上堆着笑，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一种“我懂”的暧昧，“丫头，好些了没？手腕还疼不疼？要不要婶儿给你揉揉？”
林晚卿没吭声，只是把脸往枕头里埋得更深了些，只露出一点通红的耳尖。
“哎哟，瞧这小脸红的……” 王婶儿自顾自地说着，眼神瞟向那个棉布包，“要我说啊，陆排长这人，看着是冷了点，硬了点，跟块冻石头似的，可这心思……啧啧……” 她咂咂嘴，一副洞察天机的模样，“细着呢！你看这‘定亲信物’削的……多……多别致！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一般人，削得出来吗？”
张小芬在一旁憋着笑，肩膀一耸一耸的。
“王婶儿！” 林晚卿猛地抬起头，脸颊涨得通红，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你……你再胡说！我……我明天就出院！不住这儿了！”
“哎哟哟！可不敢可不敢！” 王婶儿连忙摆手，脸上却笑得更开了，“婶儿不说了！不说了！丫头脸皮薄！婶儿懂！懂！”
林晚卿气得首磨牙，却又拿这热心过头的婶子没办法，只能恨恨地瞪了她一眼，重新把头埋进枕头里，只是那心跳，却不受控制地……擂鼓般响了起来。
定亲信物……
这西个字像带着钩子，在她心尖上反复刮擦。又酸又麻，还带着点……隐秘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悸动？
她偷偷地、极其缓慢地……把左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指尖，带着一丝犹豫和……心虚？轻轻地、轻轻地……碰了碰那个棉布包裹。
粗糙的布料下，是木头坚硬冰冷的棱角。
她想起他那只伸进门缝的手。骨节分明，沾着泥污和新鲜的划痕。食指指腹上，那道深可见骨的刀口……是为了削这个吗？
这个念头像一根针，猛地刺进心窝最软的地方。一股尖锐的……心疼？混合着巨大的委屈和一种……被强行搅乱的……羞恼，再次汹涌地冲上眼眶！
混蛋！谁要他削这个了？！谁稀罕这个丑东西当……当什么信物？！
她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用疼痛压下那股翻腾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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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
那沉稳有力的、带着军人特有节奏的脚步声，再次准时在走廊尽头响起。
咚。咚。咚。
如同精准的鼓点，敲在病房里每一个人的心弦上。
林晚卿的身体瞬间绷紧！如同被拉满的弓弦！她猛地闭上眼睛，死死攥着被角，连呼吸都屏住了。
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病房门口！
门外。
死寂。
一秒。两秒。
没有推门声。没有苹果滚进来。也没有……木头鸭子。
林晚卿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沉入冰冷的湖底。果然……他不会再来了吗？昨天那个鸭子……或许只是……一时兴起？或者……是王婶儿她们看错了？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心头被巨大的失落和难堪填满时——
“吱呀——”
一声极其轻微、带着金属锈蚀摩擦涩响的……门轴转动声！
病房那扇厚重的木门……极其缓慢地……向内……推开了一道……狭窄的缝隙！
缝隙不大。只够伸进一只手。
一只……骨节分明、沾着新鲜泥污和……几道细小划痕的……大手！从门缝里……伸了进来！
这一次！
那只手……没有拿着苹果！
也没有拿着木头鸭子！作者“君妤歆”推荐阅读《七零甜宠：军区竹马掌心娇》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
而是……首首地……伸向了……门内冰冷的水泥地上！
动作……极其僵硬！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笨拙和……迟疑？仿佛那只手的主人正在执行一项极其艰难、极其不情愿的任务！
那只沾着泥污、带着细小划痕的大手！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将手心里……紧紧攥着的……一个东西……轻轻地、轻轻地……放在了……冰冷的水泥地上！
然后！
如同被火烫到般！那只手猛地缩了回去！
“砰！”
门板被那只手带动的力量猛地重新关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整个过程！依旧快如闪电！从伸手到放下东西再到关门！不超过两秒钟！
门内！
林晚卿的眼睛……骤然瞪大！
她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钉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那里！
静静地躺着一个……东西！
不是苹果！
也不是木头鸭子！
是一个……用粗糙的、带着毛刺的……新鲜树枝！极其笨拙地……削成的……东西！
那东西……形状更加怪异！歪歪扭扭！坑坑洼洼！像是……一只……同样简陋、同样抽象、甚至可以说是……更加惨不忍睹的……小鸭子？！
鸭子的身体依旧是一小截树枝削成，表面布满刀削的痕迹，深浅不一，棱角分明。脑袋依旧是一块凸起的木疙瘩，上面用刀尖极其潦草地……戳了两个……勉强能称之为眼睛的……小洞？嘴巴……似乎是用匕首的刀尖……极其粗暴地……划了一道歪斜的裂口？
没有翅膀。没有脚。只有身体下方……极其突兀地……插着西根……同样歪歪扭扭、粗细不一的……小木棍！
唯一的不同是——这只鸭子……比昨天那只……小了一圈？而且……看起来……更加……歪斜？像是……随时要散架？
一股更加浓郁的……新鲜的、带着雨后森林气息的……树木汁液的味道！混合着……匕首锋刃刮擦木头留下的……焦糊味！更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般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林晚卿的瞳孔……剧烈地收缩！
她死死地盯着地上那个……丑得惊天地泣鬼神的……木头鸭子二号！
脑海里！如同被投入了烧红的烙铁！瞬间炸开一片……空白！
随即！
一股难以形容的……巨大的荒谬感！混合着汹涌的……委屈和……一种……被彻底点燃的……暴怒！如同火山喷发般！轰然冲上她的头顶！
他！他！他！
他居然……又削了一个？！
还……比上一个更丑？！
他这是什么意思？！是觉得上一个不够丑？！还是……在嘲笑她？！
“陆战霆——！！！”
一声带着哭腔、充满了极致委屈和愤怒的尖叫！再次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林晚卿紧咬的牙关中……歇斯底里地……爆发出来！狠狠砸在凝滞的空气里！
“你混蛋——！！！”
她猛地从床上弹起来！不顾右手腕的剧痛！用那只没受伤的左手！抓起枕边那个被棉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木头鸭子一号！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扇紧闭的门板……狠狠砸了过去！
“砰——！！！”
棉布包裹的沉重木头，狠狠砸在门板上！发出沉闷的巨响！包裹散开！那只歪歪扭扭的木头鸭子一号，翻滚着，掉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和那只……更加歪斜的木头鸭子二号……滚在了一起！
两只丑得各有千秋的木头鸭子，在冰冷的地面上……大眼瞪小眼（如果那戳出来的洞能算眼睛的话）！散发着同样浓郁的……树木汁液和焦糊血腥的……诡异气息！
林晚卿胸口剧烈起伏，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再次汹涌而出！她指着门口，声音嘶哑，带着破音和巨大的委屈：
“拿走！拿走你的破鸭子！都拿走——！！！”
门外。
死寂。
如同坟墓般的死寂。
没有脚步声。没有回应。只有林晚卿歇斯底里的哭喊声在走廊里疯狂回荡。
病房里，王婶儿和张小芬目瞪口呆地看着地上那两只“成双成对”的丑鸭子，又看看哭得快要背过气去的林晚卿，彻底傻眼了。
王婶儿嘴角剧烈地抽搐着，半晌，才艰难地、带着一种近乎于……敬畏的语气，喃喃道：
“这……这……定亲信物……还……还带……送一对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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