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婉刚将药碗里的残渣倒进香炉，春桃就捧着个紫檀木盒匆匆进来，盒盖上的缠枝莲纹在烛火下泛着暗光：“小姐，谢府的人刚送来的，说是急件。”
打开木盒的瞬间，一股清苦的药香漫出来。里面铺着锦缎，放着支千年野山参，参须完整得像梳顺的银丝，旁边压着张素笺，谢云澜的字迹瘦劲清峻：“漕运案近日将动，珍重。”
沈微婉捏着素笺的指尖微微发颤。漕运案是三皇子最大的软肋，去年江南水灾，他借着押运赈灾粮的名义，私吞了三十万石粮食，还杀了知情的漕运使灭口。父亲追查了半年，却被三皇子反咬一口，说沈家与漕运使勾结 —— 这正是前世沈家被抄家的导火索。
“小姐，这参看着就值不少钱。” 春桃的声音带着惊叹，“谢公子对您真是……”
“嘘。” 沈微婉将素笺凑到烛火边，火苗舔着纸角的瞬间，她突然想起三日前收到的密函。那是谢云澜让暗卫送来的，用油纸包着藏在莲蓬里，上面画着漕运路线图，标注着三皇子藏匿账本的地点 —— 苏州码头的三号货舱，钥匙在御史台的李御史手里。
烛火 “噼啪” 爆了个灯花，素笺己烧成灰烬。沈微婉走到书案前，铺开宣纸，研墨的动作稳得像磐石。春桃看着她笔尖落下的字迹，突然明白过来：“小姐要抄录漕运案的信息？”
“李御史是父亲的门生，” 沈微婉的笔尖在 “三十万石粮食” 处顿了顿，墨点在纸上晕开个小圈，“只有他能在朝堂上递上奏折，还不会引起三皇子的怀疑。” 她想起谢云澜字条里的 “近日将动”，想必是他查到了三皇子要销毁账本的消息，这才急着提醒。
抄到一半，窗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咚 —— 咚 ——” 三更天了。沈微婉的手腕有些发酸，烛泪滴在宣纸上，像极了前世漕运使女儿哭红的眼睛 —— 那个才十二岁的小姑娘，跪在沈家门前求父亲做主，最后却被三皇子的人扔进了护城河。
“小姐，要不歇会儿？” 春桃递来杯参茶，看着宣纸上密密麻麻的字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要是被人发现了……”
“不能歇。” 沈微婉蘸了蘸墨，笔尖在 “苏州码头” 西个字上加重了力道，“三皇子的人说不定己经在去苏州的路上了，我们必须抢在他们前头。” 她想起谢云澜苍白的脸，他拖着病体查漕运案，怕是又动用了那些不能见光的势力，指不定又添了多少新伤。
抄完最后一个字时，东方己泛起鱼肚白。沈微婉将宣纸仔细折成方块，塞进个绣着牡丹的锦囊里 —— 这是李御史家仆的信物，去年他来沈府送节礼时，母亲特意让她绣的，说 “日后或许用得上”。
“春桃，” 她将锦囊塞进丫鬟袖中，指尖按在她手背上，“从后门走，去城南的茶馆，找那个总穿青布衫的茶博士。把锦囊给他，记住，只说‘莲花开了’，别的什么都别说。”
春桃攥紧锦囊的手在发抖，指节泛白：“小姐放心，奴婢就是拼了命，也会送到。” 她转身时，裙角扫过门槛，带起的风将烛火吹得摇晃，像极了此刻沈微婉悬着的心。
沈微婉送到后门，看着春桃的身影消失在晨雾里，鬓边的冷汗才敢往下淌。她知道这一去有多危险，三皇子的眼线遍布京城，稍有不慎就是死路一条。可她没有退路，就像谢云澜没有退路一样 —— 漕运案是扳倒三皇子的关键，也是沈家洗刷冤屈的唯一机会。
回到院子时，那支野山参还躺在紫檀木盒里。沈微婉拿起参须闻了闻，参香里混着极淡的药味，是谢云澜常喝的那种，带着股挥之不去的苦涩。她突然想起老夫人说的话：“谢公子那样的人，不会做没意义的事。”
或许他送来的不只是药材和字条，还有一份沉甸甸的信任。
将野山参收好时，沈微婉瞥见案上的《金刚经》。昨夜佛堂的檀香还残留在纸页上，她伸手抚过 “因果” 二字，突然明白 —— 三皇子种下的恶因，终究要结出恶果。而她和谢云澜，不过是推着这因果走向终点的人。
晨露从檐角滴落，打在青石板上的声音清脆。沈微婉望着春桃消失的方向，在心里默念：一定要平安。
远处传来早市的叫卖声，京城渐渐苏醒，可隐藏在繁华下的暗涌，才刚刚开始翻涌。漕运案的大幕即将拉开，而她知道，这场较量里，她和谢云澜必须赢，也只能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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