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夫人的佛堂飘着檀香，铜炉里的艾草烧得正旺。柳如眉捧着药碗进来时，鬓边的珍珠簪斜斜插着，像极了沈微婉平日的模样，只是脚步里的急切藏不住 —— 袖中那串库房钥匙的铜环，硌得她掌心生疼。
“老夫人，孙侄女给您送药来了。” 她将药碗放在案上，瓷碗与紫檀木的碰撞声里，混着极轻的窸窣响。沈微婉坐在老夫人身侧翻《金刚经》，眼角的余光瞥见她袖口滑出的药包一角，是晒干的安神草 —— 这种草少量能助眠，多了却能让人昏睡三日。
老夫人的咳嗽声从榻上传来，枯瘦的手搭在膝头：“放着吧，等会儿让婉儿喂我。” 她近来总觉得乏力，太医说是忧思过度，却不知柳如眉每日送来的 “补药” 里，早就掺了东西。
柳如眉的笑容僵在脸上。她算准了老夫人此刻昏沉，本想亲自喂药，趁机偷取枕头下的库房钥匙 —— 柳氏在柴房里说过，老夫人的钥匙串上，挂着沈府所有暗格的图纸。
“老夫人身子弱，还是孙侄女伺候您吧。” 她伸手去扶老夫人，指尖刚触到锦被，就被沈微婉按住。
“柳妹妹初来乍到，怕是不知老夫人的忌讳。” 沈微婉端起药碗，指尖搭在碗沿的瞬间，心头一紧 —— 这药的温度比平日低了半分，药气里除了黄芪的甘，还多了股极淡的苦涩，正是安神草的味道。
她想起昨日在库房看到的账本，柳氏禁足前，曾让柳如眉偷偷运走三箱绸缎，此刻想来，定是为今日偷钥匙做铺垫。
“这药闻着有些怪。” 沈微婉将药碗凑到鼻尖，声音轻得像佛堂的烛火，“老夫人近来失眠，太医特意嘱咐，不可用寒凉的药材。”
柳如眉的喉结动了动，帕子在手心绞成一团：“姐姐多虑了，这药是厨房按方子煎的，孙侄女守在旁边盯着呢。” 她看着沈微婉舀起一勺药汁，突然拔高声音，“姐姐可别烫着老夫人！”
沈微婉像是没听见，将药汁递到唇边抿了一口。苦涩的味道顺着舌尖蔓延，她故意放慢吞咽的动作，眼角的余光瞥见柳如眉眼底的窃喜 —— 那是等着老夫人昏睡的期待。
“噗 ——” 药汁突然从沈微婉嘴角喷出，她捂住心口剧烈咳嗽，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这药…… 这药里有东西！”
老夫人猛地坐首身体，佛串从腕间滑落：“婉儿怎么了？”
“心口好疼……” 沈微婉抓住老夫人的手，指甲掐进她的掌心，“这药里的安神草…… 放多了……”
柳如眉的脸 “唰” 地没了血色，后退半步撞在香案上，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烬骨兰因：重生不做笼中雀 铜炉里的艾草灰撒了她一裙：“姐姐胡说！我没有放安神草！”
“没有？” 沈微婉喘着气，指着药碗里的残渣，“安神草煮过会沉底，你自己看！” 她转向闻声赶来的沈侍郎，声音带着哭腔，“父亲，柳妹妹想让老夫人昏睡，好偷库房的钥匙！她袖里还藏着钥匙串！”
柳如眉下意识捂住袖口，这动作恰好坐实了罪名。沈侍郎的目光像刀子般刮过她的脸，伸手扯出她袖中的钥匙串 —— 铜环上挂着的虎头坠，正是老夫人贴身之物。
“你…… 你这孽障！” 沈侍郎气得发抖，钥匙串摔在地上，铜环撞出刺耳的响。
柳如眉 “扑通” 跪下，泪水混着艾草灰淌在脸上：“不是我！是姑母让我做的！她说只要拿到钥匙，就能证明王夫人私藏赃物！” 她突然爬向老夫人，抱住她的膝头，“老夫人饶命！孙侄女是被逼迫的！”
老夫人看着地上的钥匙串，又看看沈微婉苍白的脸，突然明白了。这些日子的昏沉不是体虚，而是有人在药里动手脚。她甩开柳如眉的手，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严厉：“把她拖下去，关进柴房，跟她姑母作伴！”
仆妇们架着柳如眉往外走时，她还在尖叫：“沈微婉！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佛堂里终于安静下来。沈微婉靠在老夫人肩头，咳嗽声渐渐平息 —— 方才那口药她根本没咽，只是借着动作泼了出来，脸色的惨白也是用胭脂抹的。
“委屈你了，孩子。” 老夫人抚着她的发顶，指腹触到她鬓边的冷汗，“这柳家的人，真是蛇蝎心肠。”
沈微婉摇摇头，捡起地上的钥匙串。虎头坠的背面刻着个 “沈” 字，是祖父当年给老夫人的定情物，里面藏着真正的库房暗格图 —— 柳氏和柳如眉费尽心机想偷的，不过是老夫人故意放在枕头下的幌子。
“祖母早就知道了？”
老夫人笑了，眼角的皱纹里盛着精明：“从她学你穿藕荷色褙子那天起，我就防着了。” 她握住沈微婉的手，“这深宅里的狐狸，想骗过我这只老狐狸，还嫩了点。”
沈微婉看着老夫人眼底的光芒，突然觉得这佛堂的檀香里，藏着比刀枪更厉害的武器 —— 那是历经风雨的智慧，是护着沈家不倒的根基。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药碗里的残渣上。沈微婉端起药碗走到香炉边，将药汁倒进燃着的艾草里，青烟腾起的瞬间，仿佛看见柳氏和柳如眉在柴房里互相撕咬的模样。
铜炉里的艾草渐渐燃尽，留下的灰烬里，藏着沈府女子代代相传的坚韧 —— 看似柔软，实则能在烈火里，烧出最亮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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