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玥坐在谢云澜的书房里，指尖抚过砚台上的冰纹。这方端砚是镇国公生前最爱，如今却成了谢云澜的案头物 —— 就像她自己，从江南盐商的掌上明珠，变成了太傅府的未婚妻，每一步都踩着家族的尸骨。
“谢郎，这墨研得如何？” 她将磨好的墨汁倒进青花碟，动作柔得像水。腕间的银镯与砚台相撞，发出细碎的响，掩去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冷光。
谢云澜的咳嗽声从窗边传来，他正对着幽州的舆图出神，帕子上的血迹洇透了三层：“明玥有心了。” 他的目光没离开地图上的镇国公旧部标记，声音里的疏离像隔了层冰。
苏明玥捏着墨锭的手紧了紧。三年前镇国公府被抄斩，是谢云澜的暗卫将她从火海救出来，藏在江南的盐栈里。那时他对她说：“等我，我会为你报仇。” 这句话她记了三年，可如今他看她的眼神，却比江南的冬雪还要冷。
“谢郎在想幽州的事？” 她走到他身后，假装整理他的衣襟，指尖却在舆图上的 “顾言蹊” 三个字上顿了顿，“听说镇国公的私生子在那边握了兵权，谢郎打算如何处置？”
谢云澜的肩膀几不可察地僵了下。他转身时，帕子正好挡住半张脸：“顾言蹊？不过是跳梁小丑。” 他的目光落在她鬓边的步摇上，那步摇的机关里藏着镇国公旧部的名单，“明玥只需管好江南的盐运，其他事不必操心。”
苏明玥垂下眼睑，掩去眸中的嘲讽。操心？她怎么能不操心？顾言蹊是镇国公的私生子，与她这位嫡女本就该势不两立。更重要的是，他手里的幽州兵权，是她重振家族的最大障碍 —— 镇国公留下的势力，只能姓苏。
“谢郎有所不知，” 她突然笑了，步摇上的珍珠晃得人眼晕，“我在江南时，曾见过顾言蹊的母亲。” 她故意顿了顿，看着谢云澜的指尖微微收紧，“那位夫人临终前说，顾言蹊的胎记在左腰，像朵残缺的海棠 —— 和镇国公的一模一样呢。”
这话像根针，精准刺中谢云澜的软肋。他最忌讳的就是顾言蹊的身世被证实，那样镇国公旧部就会分裂成两派，他借苏明玥掌控盐运的计划也会落空。
“此事不必再提。” 谢云澜的声音冷了几分，转身将舆图卷起来，“你明日去天香阁见沈微婉，探探她对苏州码头账本的态度。”
苏明玥看着他紧绷的背影，突然觉得心口发闷。她对他不是没有情，当年在盐栈的寒夜里，他送来的那床棉被，是她三年来唯一的温暖。可这份情，早在他将她当作棋子，算计镇国公旧部的那一刻，就掺了半分算计，三分利用。
“谢郎就不怕我对沈小姐……” 她故意拖长尾音，步摇上的尖针对着自己的掌心，“动些手脚？”
谢云澜的咳嗽声停了。他侧过脸，左眉的朱砂痣在烛火下泛着红：“明玥是聪明人。” 他的指尖在她腕间的银镯上轻轻一敲，那里刻着镇国公府的密令，“沈微婉手里有镇国公的密信，动她，就是动我们的根基。”
苏明玥的银镯被他碰得发烫。她终于确认，在他心里，她与沈微婉并无不同，都是可利用的棋子。区别只在于，她能带来江南的盐运，而沈微婉握着扳倒三皇子的证据。
“谢郎放心。” 她笑得越发温婉，“我定会与沈小姐‘好好相处’。”
第二日的天香阁，沈微婉看着苏明玥递来的盐引账册，指尖在 “松江盐栈” 西个字上停住。这账册做得天衣无缝，却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露了破绽 —— 三年前镇国公府被抄时，松江盐栈的管事正是三皇子妃的父亲。
“苏小姐的生意做得真大。” 沈微婉合上账册，香气漫过鼻尖时，突然想起谢云澜昨夜的咳嗽声，“只是不知，这些盐引里，有多少是镇国公府留下的旧部？”
苏明玥端茶的动作顿了顿。她没想到沈微婉竟如此敏锐，一眼就看穿了盐运背后的势力网。“沈小姐说笑了。” 她的步摇在案上投下细碎的影，“如今是新朝，哪还有什么旧部？”
“是吗？” 沈微婉突然笑了，从香料罐里取出块沉香，“那顾言蹊在幽州的兵权，苏小姐打算如何处理？作者“喜欢臭豆腐的马猴儿”推荐阅读《烬骨兰因：重生不做笼中雀》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
沉香的烟圈里，苏明玥的脸色终于变了。她看着沈微婉指尖的沉香牌，那上面的玄鸟纹与自己步摇上的如出一辙，突然明白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早己将各方势力的底细摸得通透。
“顾言蹊？” 她放下茶盏，声音冷得像冰，“一个卑贱的私生子，也配染指镇国公的兵权？” 她的步摇尖针突然指向沈微婉，“沈小姐若是识相，就该离他远点 —— 免得惹祸上身。”
沈微婉的指尖在沉香牌上，那里藏着镇国公的密信，信里提到顾言蹊的母亲是被三皇子妃的父亲害死的。“苏小姐打算杀了他？” 她的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还是想夺他的兵权？”
“我会让他‘自愿’交出兵权。” 苏明玥的笑里带着狠戾，“镇国公府的东西，只能由嫡脉继承。他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活着就是对列祖列宗的亵渎。”
沈微婉看着她眼中的疯狂，突然想起谢云澜的话：“苏明玥的母亲是镇国公的白月光，却因出身商户被家族排挤，生下她后郁郁而终。” 这份对 “嫡庶” 的执念，早己刻进了苏明玥的骨血里。
“苏小姐的心思，谢太傅知道吗？” 沈微婉将沉香牌放回罐中，“他若是知道你想对顾言蹊动手，怕是不会同意。”
苏明玥的步摇 “当啷” 落在案上。她猛地起身，绯红的裙摆扫过香料架，龙涎香撒了一地：“谢郎自然是站在我这边的！” 她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答应过我，会帮我清理门户！”
看着她仓促离去的背影，沈微婉捡起地上的步摇流苏。丝线的末端缠着根极细的银线，这是江南盐商传递密信的暗号 —— 苏明玥果然在暗中联络旧部，准备对顾言蹊下手。
“小姐，要告诉谢公子吗？” 春桃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不必。” 沈微婉将流苏扔进香炉，“谢云澜早就知道。” 他让苏明玥来试探自己，又让自己察觉苏明玥的计划，无非是想坐收渔翁之利 —— 无论苏明玥与顾言蹊谁胜谁负，最终的兵权都会落到他手里。
暮色降临时，苏明玥的密信己送到幽州。信上只有三个字：“借刀杀”。她算准了三皇子在幽州还有残部，只要放出消息说顾言蹊要揭发三皇子的罪证，那些人定会拼死反扑。
而此刻的谢云澜，正站在书房的高台上，看着苏明玥的暗卫消失在夜色里。他的帕子上又添了新的血迹，左眉的朱砂痣在月光下泛着红，像枚即将滴落的血珠。
“公子，真要让苏小姐动手？” 暗卫的声音里带着担忧，“顾言蹊若死，幽州兵权会落入三皇子残部手中。”
“不会。” 谢云澜的目光投向江南的方向，“沈微婉会拦住她。” 他太了解沈微婉了，她绝不会让顾言蹊死 —— 不是因为情分，而是因为顾言蹊活着，才能牵制苏明玥，牵制他，牵制整个棋盘上的势力。
夜风卷着沉香的味道穿过窗棂，落在案上的婚书上。那 “谢云澜” 三个字的笔锋里，藏着无人察觉的犹豫。苏明玥的算计，沈微婉的锋芒，顾言蹊的兵权，像三张网，将他困在中央。
而远在幽州的顾言蹊，此刻正看着密信上的 “借刀杀” 三个字，指尖捏碎了茶杯。他看着窗外的烽火台，那里的狼烟即将升起 —— 苏明玥想借三皇子的刀杀他，却不知他早己在烽火台埋下了火药，只等一声令下，就能将整个幽州搅得天翻地覆。
“备兵。” 他对着亲卫低吼，声音里的杀意像雪地里的狼，“告诉苏明玥，镇国公的种，没那么好杀。”
亲卫领命离去时，看见自家将军的左腰露出块海棠形的胎记，在火光下泛着暗红，像朵浴血而生的花。
天香阁的顶楼，沈微婉将最后一块沉香牌挂在檐下。月光穿过牌上的 “平安” 二字，在地上投下破碎的影。她知道，苏明玥的刀己经出鞘，顾言蹊的火药己经点燃，而谢云澜，正站在棋盘中央，等着看一场两败俱伤的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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