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口的硝烟在暮色中渐渐散去,顾言蹊用银枪挑起最后一块燃烧的帆布时,雪地里突然传来窸窣的响动。他警惕地转身,枪尖指向那堆被炸药掀翻的碎石,却见几只秃鹫扑棱着翅膀飞起,露出底下半张染血的脸 —— 那不是太子。
“将军,搜遍了整个山坳,没找到太子的尸身。” 亲卫队长的声音带着雪粒的寒意,手里捧着块烧得焦黑的龙纹玉佩,“只找到这个,是东宫太子的贴身之物。”
顾言蹊的指尖抚过玉佩上的裂痕,龙睛的位置缺了块角,像是被人刻意敲掉的。他突然想起爆炸前那瞬间,有个穿着东宫卫服饰的身影从太子身边闪过,动作快得像道影子。
“谢云澜呢?” 顾言蹊的目光扫过远处正在清点俘虏的人群,谢云澜的玄色斗篷在雪地里格外显眼,他正低头对死士说着什么,侧脸被火把映得忽明忽暗。
亲卫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突然压低声音:“谢公子的人刚才在西侧崖壁发现了绳索的痕迹,像是有人从那里逃走了。”
顾言蹊的银枪在雪地上划出道深痕。他看着那截垂在崖边的断绳,绳结是宫里特有的打法,绝非东宫卫或三皇子的人能熟练使用的。一个念头突然窜进脑海 —— 皇上的人,早就埋伏在黑风口了。
“把俘虏看好,尤其是那些认识太子的。” 顾言蹊翻身上马的动作扯动了左臂的伤口,血珠渗过包扎的布条,在雪鞍上积成小小的红点,“我去看看谢云澜那边。”
谢云澜正对着张地图咳嗽,寒毒让他连捏笔的力气都快没了,指腹在 “幽州” 二字上反复,墨迹被晕开成片模糊的黑。听见马蹄声时,他头也没抬:“找不到太子很正常。”
“你早就知道?” 顾言蹊的枪尖突然抵住他的后心,动作快得让谢云澜的死士来不及反应,“皇上的人是不是早就来了?”
谢云澜的咳嗽声顿了顿,他缓缓转过身,左眉的朱砂痣在火光中泛着红:“顾将军这是卸磨杀驴?” 他的指尖轻轻搭在枪尖上,寒毒让他的动作带着颤意,却精准地避开了最锋利的刃,“太子死了,对谁都没好处。”
这句话像块冰砸在顾言蹊心头。他想起皇上扔在御书房的兵符,想起那些标注着 “可弃” 的名册,突然明白太子不能死 —— 皇上需要这个儿子活着,像根楔子钉在朝堂上,牵制那些蠢蠢欲动的势力。
“三皇子的尸体也没找到。” 顾言蹊收回银枪的动作很猛,枪杆撞在旁边的粮草车,发出空洞的回响,“你的人在下游只捞到些碎甲,上面沾着北狄的毒药。”
谢云澜的咳嗽声突然变得剧烈,他用帕子捂住嘴的瞬间,看见帕子上的血珠里混着细小的冰碴。寒毒在血液里翻涌,后背的烧伤像被无数根冰针穿刺,可他的眼底却亮得惊人:“找不到才好。”
顾言蹊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看着谢云澜将那张地图扔进火堆,火苗舔舐着 “北狄” 二字的瞬间,突然明白对方的意思 —— 三皇子活着,就能继续顶着通敌的罪名,让那些暗中支持他的势力不敢轻举妄动;太子活着,就能让朝臣们觉得储位稳固,暂时压下夺嫡的野心。
“皇上这步棋,走得真够狠的。” 顾言蹊的声音里带着自嘲,他以为自己和谢云澜是执棋者,到头来不过是被皇上捏在手里的棋子,“连自己的儿子都能拿来当诱饵。”
谢云澜没接话。他裹紧斗篷往峡谷方向走,寒毒让他的脚步有些踉跄,却在经过那堆燃烧的粮草车时,突然停住了。火光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烁,他弯腰从灰烬里捡起,发现是枚沾着火药的狼牙 —— 那是三皇子常年挂在腰间的配饰,齿尖还留着新鲜的血痕。
“他没死透。” 谢云澜将狼牙塞进袖中,指尖被烫得发红也没察觉,“北狄的人救走了他。”
顾言蹊的银枪猛地指向西方,那里的雪地上留着串杂乱的马蹄印,蹄铁的形状带着北狄特有的弧度:“追不追?”
谢云澜的咳嗽声混着风雪传来:“皇上不会让我们追的。” 他看着那串蹄印消失在暮色中,突然低笑出声,“三皇子活着,太子活着,我们这些人才有活着的价值。”
峡谷里的炊烟己经升得很高,沈微婉应该正在往火堆里添柴。顾言蹊望着那个方向的眼神突然软了,左臂的伤口似乎也没那么疼了:“先回去吧,别让她等急了。”
谢云澜没反对。两人并肩往峡谷走的身影在雪地里拉得很长,中间隔着三尺距离,却在路过那截断绳时,同时停顿了半秒 —— 他们都看见了绳结上的暗记,那是皇上亲卫的标志,像个无声的警告,悬在每个人的头顶。
沈微婉在帐外的雪地里支了口铜锅,姜汤的香味随着蒸汽弥漫开来。看见顾言蹊染血的左臂时,她手里的木勺 “哐当” 掉进锅里,溅起的热汤烫红了手背也没察觉:“怎么又受伤了?”
顾言蹊握住她手腕的动作很轻,指腹擦过她发红的皮肤:“小伤,不碍事。” 他的目光落在她冻得发紫的鼻尖上,突然将她往怀里带了带,“外面冷,作者“喜欢臭豆腐的马猴儿”推荐阅读《烬骨兰因:重生不做笼中雀》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进帐里去。”
谢云澜站在三步外的雪地里,看着他们交叠的身影,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寒毒让他的视线有些模糊,沈微婉担忧的眼神似乎落在他身上,又似乎没有 —— 就像过去的十五年里,她的目光总在顾言蹊身上停留,偶尔扫过他时,也带着不易察觉的疏离。
“谢公子也进来暖暖吧。” 沈微婉转身往帐里走的瞬间,回头对他说了句,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却让谢云澜的咳嗽声骤然停了。
帐内的炭火很旺,映得谢云澜的脸色没那么苍白了。沈微婉给他端来碗姜汤的动作很轻,碗沿避开了他冰凉的指尖:“周军医说你的寒毒不能受冻,怎么不多穿点?”
谢云澜接过碗的手指在发抖,姜汤的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淌,却暖不透心底的寒意:“多谢沈小姐关心。” 他的目光落在她缠着纱布的手背上,“烫到了?”
“没事。” 沈微婉的耳尖有些红,转身去看顾言蹊的伤口时,没注意到谢云澜望着她背影的眼神,像团被寒冰冻住的火。
顾言蹊任由她解开自己的绷带,目光却始终黏在谢云澜身上。对方低头喝姜汤的侧脸很安静,左眉的朱砂痣在火光中若隐若现,可他总觉得那平静的表象下,藏着比寒毒更冷的算计 —— 尤其是在太子和三皇子都 “失踪” 的情况下。
“太子的尸身没找到。” 顾言蹊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刻意的试探,“谢公子觉得,他会去哪?”
谢云澜的汤匙在碗底轻轻磕了下:“或许掉进冰河里了,等开春化冻才能找到。” 他抬起头的瞬间,正好对上沈微婉疑惑的眼神,突然笑了,“顾将军何必纠结这个?太子死了,对我们来说不是好事吗?”
沈微婉的动作顿了顿。她看着谢云澜眼底的笑意,又看看顾言蹊紧绷的侧脸,突然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气氛很诡异。黑风口的爆炸声还在耳边回响,可他们谈论太子生死的语气,却像在说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不管他死没死,” 沈微婉重新缠紧顾言蹊的绷带,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我们都该小心些。皇上既然能让太子和三皇子斗得两败俱伤,说不定下一个就是我们。”
这句话像块石头投进平静的湖面,帐内的空气瞬间凝固了。顾言蹊看着她清澈的眼神,突然想起那些被他藏起来的血债;谢云澜的汤匙停在碗沿,后背的烧伤在炭火的烘烤下隐隐作痛,像在提醒他那些不能说的秘密。
帐外突然传来亲卫的通报,说周军医求见。老人走进来的时候,怀里抱着个用油布包着的东西,脸色凝重得像块寒冰:“将军,谢公子,在西侧崖壁发现了这个。”
油布解开的瞬间,顾言蹊和谢云澜同时站了起来。那是套被雪半埋的亲卫服饰,胸口绣着龙纹,腰间的令牌刻着 “御” 字 —— 是皇上的贴身亲卫,脖子上有处极细的刀伤,显然是被灭口的。
“看来有人不想让我们知道太子还活着。” 谢云澜的指尖抚过那处刀伤,寒毒让他的动作带着颤意,眼神却冷得像冰,“皇上这是既要太子活着,又要所有人以为他死了。”
顾言蹊的银枪在帐外发出轻响,亲卫们己经戒备起来。他看着周军医欲言又止的眼神,突然明白了什么:“老先生是不是还发现了别的?”
周军医的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在那具尸体旁边,还有串女人的脚印,尺码和…… 和沈小姐的差不多。”
沈微婉的呼吸骤然停住。她看着雪地里那串模糊的脚印拓片,突然想起上一世火场里的那双绣花鞋,也是这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
谢云澜的咳嗽声突然响起,打破了帐内的死寂。他裹紧斗篷往门口走的动作很快,像是在躲避什么:“我去看看俘虏,免得有人跑了。”
顾言蹊没拦他。他看着谢云澜消失在帐外的背影,又看看沈微婉苍白的脸,突然将她往怀里紧了紧:“别担心,有我在。”
炭火在帐内噼啪作响,映着三人各异的神情。沈微婉靠在顾言蹊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却觉得眼前的温暖像层易碎的冰 —— 太子没死,三皇子失踪,皇上的亲卫死在黑风口,还有那串神秘的女人脚印,像张无形的网,正缓缓收紧。
而京城的御书房里,皇上正对着幅密画冷笑。画中太子穿着囚服跪在地上,背后站着个蒙面的女人,手里拿着块缺角的龙纹玉佩。总管太监捧着刚送来的密折,声音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陛下,三皇子己被北狄的人接走,谢公子和顾将军那边……”
“让他们猜。” 皇上将密画扔进火盆,火苗舔舐着太子的脸时,他的目光落在案上的兵符上,“猜得越久,斗得越狠,这朝局才能稳得住。”
黑风口的风雪早己停了,可峡谷里的每个人都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太子在京城的囚牢里舔舐伤口,三皇子在北狄的帐中积蓄力量,而谢云澜和顾言蹊,这两个为了沈微婉暂时联手的男人,终将在皇上布下的棋局里,迎来新的厮杀。
帐外的铜锅里,姜汤还在咕嘟作响,香气弥漫在冰冷的空气里,像个温柔的陷阱,引诱着每个人沉溺其中,却不知脚下的冰面,早己布满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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