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留苏倾绾在福寿院小住,名为照拂,实则是想仔细观察这个“似乎清醒了些”的孙女。刘氏被禁足,苏倾柔被罚抄书,侯府后院难得清静了几日。
这日恰逢永安侯苏振庭休沐,按例要给老夫人请安。苏振庭年近西十,官至侯位,却性情懦弱,多年来被刘氏枕边风吹得晕头转向,对苏倾绾这个嫡女向来不闻不问。
他刚进院门,就见苏倾绾正陪着老夫人在廊下晒太阳,手里还拿着一本医书看得入神。
“这不是倾绾吗?”苏振庭愣了一下,印象里这个女儿只会傻笑流口水,何时能安安静静看书了?
苏倾绾抬头,起身行礼,动作规范,声音清朗:“父亲安好。”
老夫人笑着打圆场:“振庭你看,倾绾这几日好多了,竟能识字了呢。”
苏振庭皱眉,刚想说什么,就见管家慌慌张张跑进来:“侯爷,不好了!小公子……小公子突然上吐下泻,浑身发烫,请了好几个大夫都束手无策!”
小公子是刘氏所生的儿子苏明轩,也是苏振庭唯一的嫡子,向来宝贝得紧。他脸色一变,转身就要走,却被苏倾绾拦住。
“父亲,可否让女儿去看看?”
“你?”苏振庭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一个痴傻……”
“让她去试试吧。”老夫人开口,“倾绾母亲在世时,也懂些医理,或许倾绾耳濡目染,知道些什么呢?”
事急从权,苏振庭虽不情愿,还是点了头。
到了苏明轩的院子,刘氏早己哭得死去活来,见苏倾绾进来,眼睛一瞪:“你来干什么?是不是想咒我儿死?”
“闭嘴。”苏倾绾冷冷扫了她一眼,那眼神里的寒意竟让刘氏莫名一惧,下意识地闭了嘴。
她走到床边,见苏明轩小脸通红,呼吸急促,嘴唇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她伸手搭在他腕脉上,指尖刚触到皮肤,就皱起了眉——不是急症,是中了慢性毒,毒素淤积到一定程度才爆发的。
“他近日吃了什么?”
刘氏连忙报出一串吃食,苏倾绾听完,目光落在桌上一个半空的蜜饯罐上:“这蜜饯是谁送的?”
“是……是前几日表妹派人送来的。”苏倾柔怯生生地说,“说是西域特产,我尝着好吃,就给明轩留了些。”
苏倾绾拿起一颗蜜饯,放在鼻尖轻嗅,又用银簪戳了戳,簪头立刻泛出黑痕。
“这蜜饯里掺了‘腐心草’的粉末,少量食用只会让人精神萎靡,日积月累,便会毒发攻心。”她语气平静,却让满室的人都变了脸色,“送蜜饯的表妹,是不是前几日刚被你抢走一支珠钗的那位?”
苏倾柔脸色煞白,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她确实为了一支珠钗,和那位表妹闹翻了。
“你……你怎么知道这些?”苏振庭震惊地看着她,腐心草是极为罕见的毒草,连御医都未必认得。
苏倾绾没解释,只道:“取银针、烈酒、晒干的艾草来,再备一盆清水。”
东西很快备齐。她先用烈酒消毒银针,手法娴熟地刺入苏明轩几处穴位,每一针都精准无比。片刻后,银针拔出,针尖果然带着黑血。她又点燃艾草,在他肚脐周围轻轻熏烤,动作沉稳,哪里还有半分痴傻的样子?
半个时辰后,苏明轩的脸色渐渐恢复红润,呼吸也平稳了许多。
“毒素己逼出大半,再用艾草煮水给他泡澡三日,便可痊愈。”苏倾绾收起银针,“至于那送蜜饯的人,父亲还是查一查为好。”
刘氏看着转危为安的儿子,又看看苏倾绾,眼神复杂,有震惊,有忌惮,还有一丝不敢置信。
苏振庭更是心潮澎湃,他从未想过,自己这个被忽视多年的女儿,竟有如此本事。他看着苏倾绾的目光,第一次带上了几分审视和……愧疚。
“倾绾,你……”
“父亲,”苏倾绾打断他,语气淡然,“女儿只是侥幸记得一些母亲留下的医书罢了。”她不想暴露太多,点到即止。
老夫人在一旁看得清楚,暗暗点头,看来她这个孙女,是真的不一样了。
此事很快传遍侯府,下人们看苏倾绾的眼神变了,再也没人敢随意欺辱。刘氏虽仍对她心存芥蒂,却不敢再明着动手。
而这一切,都被一道玄色身影看在眼里。
夜渊隐在侯府外的树梢上,望着福寿院的方向,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欣慰的笑意,随即又被魂魄的灼痛淹没。他握紧拳头,强忍着靠近的冲动——她正在一步步变强,这很好,只是……每多看她一眼,那蚀骨的痛就更深一分。
他知道,刘氏和苏倾柔背后,还有更深的牵扯。那送毒蜜饯的表妹,不过是枚棋子,真正想对苏明轩下手的,恐怕与他正在追查的“魔界在人界布下的暗线”有关。
看来,这永安侯府,比他想的还要复杂。
他转身,融入暮色之中,继续做他沉默的守护者。
而福寿院里,苏倾绾正借着整理柳氏遗物的名义,翻找着与魂片相关的线索。锁魂玉偶尔会传来微弱的感应,指引着她的方向。她知道,这只是开始,随着她的锋芒渐露,更多的阴谋和挑战,正在前方等着她。
但这一次,她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灵汐,也不是那个痴傻的苏倾绾。
她是浴火重生的复仇者,是即将搅动西界风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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