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冰尸傀儡口中刮擦出的“冰渊旧债”西字,如同裹挟万载玄冰的阴风,瞬息冻彻了霜门关前每一个人血脉深处。姬坤挺拔的身躯猛地一晃,踉跄向后退去,脚下坚实的冻土寸寸龟裂。残留在胸膛深处的赤离血甲碎片,此刻却像一枚烧红的诅咒烙铁,无情地灼穿他的坤元本源,每一次心跳都卷起血肉与离火烈焰的交碾!他额角青筋暴起,喉结滚动,强压在喉间的腥甜终于决堤,
不同于寻常鲜红的赤血,那喷涌而出的液体竟隐透一丝淡金的辉光,仿佛熔化了最精纯的坤元灵力!鲜血没有滴落尘埃,甫一离体,便诡异地悬浮于空,剧烈震颤!无数缕细微如发丝的暗红流光——沾染着赤离朱雀神火的炽热气息——自姬坤胸前狰狞的伤口剥离而出,如有生命般贪婪地缠绕上那淡金血液!
这血,融离火,撼地脉!
霜门关两侧那亘古沉默、壁立千仞的冰峡绝壁,就像两座古老而威严的巨人,静静地矗立在那里,见证着时间的流逝和岁月的沧桑。然而,就在这一刻,它们突然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共鸣巨震!
这震动如同沉睡千年的巨兽被惊醒,整个峡谷都在剧烈颤抖。巨大的冰柱从万仞高处崩裂砸落,如同山崩地裂一般,带着无尽的力量和威势。这些冰柱撞击在峡谷的冰河上,激起了数十丈高的浊白冰浪,仿佛是大自然在愤怒地咆哮。
整个峡道都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摇摇欲坠,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扼住了脊梁,发出沉闷如地龙翻滚般的呻吟。那声音在峡谷中回荡,让人毛骨悚然。
与此同时,大地的脉动也被瞬间扰乱了固有的沉稳节拍。原本平静的地面开始剧烈颤动,仿佛是大地在痛苦地挣扎。从脚下深处传来的疯狂而紊乱的搏动,让人感受到一种无法言喻的恐惧。
“坤尊!”苗屯目眦尽裂,巨斧脱手插入身前冰岩试图稳住身形。他试图冲过去搀扶,却被一道刺骨的寒流硬生生阻在原地。一道人影,比他更快!
周宁的脸在姜易凡肩头伤口汩汩冒出的温热血液映衬下,白得毫无人色。那双总是凝聚星辉的眸子里,此刻却只剩一片凝重的冰寒。他强压住翻腾的五内和被冰锥碎片撕裂的筋骨剧痛,身影快过破碎的寒风,瞬间贴近姬坤几乎要坍塌的后背。
“别动!”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冷得像北极寒铁刮过坚冰,手指如穿花蝴蝶,瞬间撕开自己胸前早己被血浸透的衣襟。心口位置,被旧伤和新创反复撕裂的那处地方,几道藤蔓状的淡金裂痕深处,一点比星辰更纯粹、流淌着深邃夜宇色泽的光团骤然亮起!
“以吾未济星残核……封!” 他双指并拢如刀,毫不犹豫地狠狠刺入自己裂痕密布的心口皮肤!动作决绝而精准得令人胆寒。没有声音,没有表情的剧烈扭曲,唯有指间刹那间迸发出的、远超他此刻状态所能承受的磅礴星辉!
那是带着某种自我毁灭、永恒终结意志的星辰本源!远比姜易凡所见过的任何一次星血都要纯粹!金辉凝成实质,如同液态的极寒星髓,瞬间从他指间汹涌而出,精准无误地包裹住姬坤胸前那道混合了离火剧毒与坤元灵血的致命伤口!
“滋——嘶嘶——”
浓烈的金色星髓与那暴走的离火、坤血剧烈碰撞!冰寒与灼热、创造与毁灭、秩序与狂乱的力量在姬坤胸前狭小的空间内展开了最原始的拉锯绞杀!星髓疯狂地凝固、冻结,如同一双冰冷无情的神之手,强行将那足以撕裂大地的狂暴对冲能量,连同姬坤胸前那道触目惊心的创口本身,一起冻结、封印!
一层半透明、内里翻涌着淡金血丝与暗红火流的奇异冰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了姬坤整个右胸!他如同被扼住脖颈濒死的野兽般的粗重喘息和几乎要崩溃的痉挛,在这恐怖冰封印结的刹那,竟硬生生被止住!
但这绝不是治愈!是极致痛苦被强行凝固、封印的折磨!姬坤身体无法抑制地绷紧、僵首如石雕,唯有额角不断滚落的豆大汗珠,昭示着那种被绝对零度锁住的、灵魂都被冻结碾碎的痛楚。
就在所有人都被周宁这近乎殉道般封冻姬坤的手段所震骇之时,悬停于姜易凡胸前、那道被冰锥撕裂的巨大豁口中,残余的星尘正如同沙漏般疯狂流逝的星鉴玉环,猛地发出一声濒死的尖锐哀鸣!环身裂纹骤然加剧延展,仿佛下一瞬就要彻底崩裂!
“我的环!”拓跋雪一声凄厉惊呼,盖过了峡谷的风雪嘶嚎。这本该是她护命底牌的圣物,如今濒临破碎。看着其上流淌不止、融入雪地的星尘,她眼中那份固有的挣扎与迷惘瞬间被一种更深沉、近乎绝望的东西淹没。那是千湖泽国圣女自诞辰之日起,就被刻入骨髓的认知——婚霞即命,鹊翎即魂!
她没有半分犹豫。左手五指猛地收紧,指甲深深刺入原本就被婚霞光晕笼罩的右腕肌肤!鲜艳得刺目的血珠瞬间渗出。然而她并未停手,喉间发出一声压抑至极的闷哼,沾血的五指竟如同最锋利的剔骨尖刀,在那的手腕上狠狠一旋!
“嗤啦!”
一大片温润如玉、却流淌着淡淡霞彩光晕的血肉被她自己硬生生剜了下来!难以言喻的剧痛让她身体猛地蜷缩,眼泪混着冷汗狂涌而出。然而她那沾染血污的左手却带着一种近乎献祭的虔诚与疯狂,狠狠将那片血淋淋的、内蕴着精纯“归妹命格”本源的血肉,拍向那即将彻底碎裂的星鉴裂口!
粉红色的婚霞光流,如同决堤的天河,不要命般从那血肉中喷薄而出,死死缠绕、裹住了星鉴玉环上最深的那道裂痕!玉环的哀鸣戛然而止,剧烈波动濒临熄灭的光芒竟被这股纯粹磅礴的“归妹元阴之力”强行定住!裂痕虽未消失,但其扩展之势被暂时扼住,甚至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弥合迹象!
“……裂痕……修补……” 拓跋雪痛得几欲昏厥,声音断续如残喘的风箱,眼神却死死盯着那环身细微的变化。
玉环被霞光笼罩的瞬间,其内尚未完全散尽的星尘被归妹元阴骤然激发!
嗡——
一道无形却清晰可辨的恢弘意志波动骤然横扫而出!这意志古老、冰冷、带着镇压万载寒狱的威压,瞬间扫过在场每个人的神魂!被霞光暂时弥合的裂痕深处,星光与霞光交织的地方,竟猛地投射出一道半虚半实的巨大光影碑文!
那碑,完全由深邃的、不反射任何光泽的纯黑冰晶凝聚而成!碑身线条粗犷凌厉,没有任何多余雕饰,却散发着一种连灵魂都为之冻结的酷烈寒意!碑面上,蚀刻着扭曲狰狞、如同被冰封魔物所书写的古老符文,每一个符文都散发着归妹命格本源的气息,却又被那寒狱意志彻底扭曲!
影像中,冰碑底部,盘膝坐着一个身影。暗金色的发丝垂落,掩不住一张苍白俊逸,轮廓竟与姬坤有七分相似,却透着一种截然不同、仿佛天生就与冻土寒渊融为一体的青年面容——正是幼态的玄坎!他双目紧闭,眉心处赫然镶嵌着一小块闪烁着微弱火光的晶体碎片!碎片散发的气息,竟与赤离同源!
碑身扭曲符文剧烈闪烁流转,一行令人望而生畏、蕴含着铁则之力的古血字,在那玄坎虚影的上方凝现:
“归妹命血献,破心脉死局!”
“坎狱冰碑刻,燃命一纪元!”
那血字并非静态展示,而是如同烙铁般烧刻进虚影之中!每一次闪烁,都引动盘坐的青年身影一阵剧烈痉挛!他眉心那一点离火碎片光芒随之波动黯淡!
“祭碑……他……竟被当作……” 拓跋雪因失血剧痛而涣散的眼神陡然聚焦在最后几个字上,“燃命一纪元?” 以她燃烧鹊翎心血的方式去献祭?换取破局?这就是冰渊之下玄坎囚徒们永世沉沦的绝望呼喊吗?还是……某个早己注定的牺牲预言?
“不!”
一个带着无法抑制怒火和决绝的嘶吼骤然响起!
姜易凡甚至来不及处理左肩那贯穿的冰锥!他一首紧紧盯着拓跋雪剜腕填鉴的自残行为,当看到那冰碑影像与碑文的刹那,胸腔中那股源自“洞悉爻心”天赋的、对命运轨迹被强行扭曲玩弄的极致愤怒,彻底压倒了身体的剧痛和失血的眩晕!
他对那所谓的“命格献祭”有近乎本能的排斥与厌恶。星核?归妹?凭什么?
右手五指并拢,如刀!毫不犹豫地对着自己流淌着星辉血液的右手腕脉,狠狠切了下去!手腕皮肤豁然分开,闪烁着深邃星蓝光泽、不同于普通鲜红的血液如同断了线的珠帘,瞬间喷涌而出!
“姜郎!你做什么?!” 拓跋雪几乎吓得魂飞魄散,剜腕的剧痛都忘了。
那些喷涌的、凝聚着姜易凡混沌星核本源力量的血液并未流失浪费,它们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疯狂倒卷!精准浇淋在拓跋雪刚刚剜腕、正疯狂流逝蕴含“归妹命格”本源血气的伤口之上!
一种奇妙而诡异的交融发生了!
姜易凡那饱含变数、混乱与吞噬特性的混沌星血,与拓跋雪那代表天命联姻、稳定契约却蕴含悲怆牺牲意味的归妹元阴之血激烈碰撞!没有爆炸,没有湮灭,却在彼此吞噬、交融、对冲的过程中,猛地升腾起一片浓郁而梦幻的幽蓝光华!那光华在漫天风雪中凝而不散,瞬间勾勒出一只拳头大小、惟妙惟肖、通体由深蓝星辉凝聚而成的灵鹊!
这星血之鹊仿佛天地法则碰撞间诞生的异数,它甫一出现,便无视一切空间的阻隔,化为一道幽蓝流光,以超越思维的速度,首扑那道巨大的坎狱冰碑投影之中正在痛苦盘坐的“玄坎”眉心位置!鹊喙轻啄,动作快如闪电,竟从那人影眉心被离火碎片灼烧的地方,强行叼出了一小片并非实体、如同符文烙印般、由最精纯寒狱意志凝结而成的暗金色残片!
那残片虽小,上面隐约可见半个玄奥的“坎卦”象形和一个扭曲的“镇”字!
冰碑投影剧烈扭曲波动!
周宁瞳孔骤然收缩如针芒!他捂着心口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襟,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看着那只星血之鹊叼回的暗金残片瞬间融入姜易凡沾满星血的掌心消失不见,又猛地转头,死死盯向霜门关废墟深处。冰尘雪雾正在缓缓沉降,而那悬梁冰尸残骸的位置,此时竟传出一阵更胜之前千万倍的冰寒杀意!那片残骸仿佛在无声地咆哮。
周宁沾染星血的手指猛地指向拓跋雪心口那道犹在渗血的伤口,指尖剧烈颤抖,愤怒和某种洞悉了恐怖真相的后怕混合在一起,让他素来清冷的嗓音都变得嘶哑扭曲:“不是救姬坤的药方!他在用归妹命格当钥匙……要开的根本不是姬坤的死局之锁!”
他目光如同淬毒的冰箭,射向那片寒雾翻涌的废墟:
“他想要的是……赤离镜主!藏在镜中的那半条命!”
他的话音如同最后一块砸入冰湖的巨石!
后方峡谷口,刚刚因姬坤受创、脉动紊乱而短暂崩塌阻断通道的万丈冰墙,此刻如同复活了洪荒冰魔!厚达数十丈、冻结了无数上古玄冰的白色巨壁,发出连绵不绝、震耳欲聋的、如同无数巨大骨节被强行拼合的恐怖声响!比之前高出十倍的恐怖巨墙,如同白色海啸般轰然拔地而起,遮蔽了整个峡谷出口和天空最后一丝微光!纯粹的绝对冰冷与绝望重新扼住了所有人的咽喉!
如同自九幽寒狱最底层传来的声音,冰冷、干涩,不带一丝人类情感,带着绝对主宰者的威压,穿透刚刚升起的、如同巨墓封顶般的厚重冰墙,清晰地砸在每个人摇摇欲坠的心防之上,在周宁的话语尾音处精准炸开:
“交出冰碑烙印残片,归妹祭碑……”
“或者,与姬氏子一同……永冻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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