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骸在海眼中膨胀，像一颗濒死的心脏搏动起灭世之光。混沌教主的身躯己与骸骨同化，血肉经络如藤蔓缠上苍白的巨骨，在星屑尘埃间扭曲为诡谲图腾。他的声音似碾过碎骨，震荡着整片海域：“此身即天道，万法归混沌！”
灭世光流倾泻而下。
“吾魂为钥封！” 公羊小过最后一丝残魂尖啸着扑向光柱。幽蓝冰晶瞬间汇聚，冻海之力逆卷而上，凝结成横亘天海的万丈冰碑。碑体符文流转，恰是“坎”卦极寒冻魄之形。光流撞上冰壁的刹那，亿万裂痕如蛛网绽开。一声琉璃迸裂般的清响，冰碑化作漫天晶尘。光流仅是稍顿，旋即更凶猛地撕裂深海，首贯归墟海眼。
“还不够，” 周宁咳出一口银灰色的血，血液尚未落入幽暗海沟，便蒸发为细碎星芒。她深深望向姜易凡染满血污的脸庞，目光穿过激荡的洪流与碎裂的冰晶，落进他几乎碎裂的瞳孔里。
她的手毫不犹豫地剖向自己的心口。 没有飞溅的鲜血，只有一片纯净而炽烈的光喷涌而出。那光芒柔和如月，却又蕴含着焚尽一切的决绝。光中凝结成一盏八角琉璃古灯，灯身刻满“未济”卦爻的残断纹路。
“以此残躯，”周宁的声音像风中碎玉，被涡流撕扯得断断续续，却又清晰地烙印在姜易凡心间，“照君前路！”
灯焰骤然升腾。光芒不再抗衡灭世光流，而是化为一道无形的利刃，“噗嗤”一声洞穿了归墟海眼深处翻腾的黑暗。仿佛一幅幕布被骤然掀开，那被星骸与混沌遮蔽的景象乍然显现——昆吾山脉的黑色脊骨在沸腾混沌雾霭中若隐若现，山巅混沌总坛九座黑曜石尖塔正疯狂攫取着碎裂的星骸碎片。
“不！”姜易凡目眦欲裂，冲向光芒中心。他伸出手臂，穿过冰冷的乱流，堪堪触碰到那盏燃烧的灯，一股温热的洪流便席卷了他。破碎的灯焰像失巢的萤火，裹挟着一枚小小的、跳跃着微芒的星核碎片，“滋”地烙进他的心口。心脏位置骤然传来撕裂般的灼痛，紧接着是空洞的冰凉。
周宁的身影在极致的光芒中淡去，白发如雪崩般散落，瞬间融入幽暗海水。她的唇瓣似乎无声地开合了一下。
“易凡”
“看烟火……”最后一个音节消泯的刹那，她彻底燃烧殆尽的身体化作无数星辰尘埃，决堤般涌入被灯焰撕开的海眼裂缝之中。星尘无声融合、弥合，贪婪的黑暗被暂时封堵，汹涌灌入的灭世洪流为之一窒！
“哈哈哈哈哈，”混沌教主刺耳的笑声穿透层层海水，裹挟着扭曲的狂喜，“心灯灭，混沌生！天地为烘炉，众生为薪柴！姜易凡，你拿什么填天道之缺？”那庞大星骸骨爪箕张，作势便要碾碎残余的海眼光幕。
冰冷的海水灌入肺腑，带着噬魂的寒意和血腥味。姜易凡跪在虚空漩涡中，怀中只有一片将熄的余温。他心口烙印的星核碎片滚烫，里面翻涌着混沌的污浊和周宁残留的微弱光点。公羊小过冰碎的琉璃声还在耳边回荡。他攥紧胸口的衣襟，指骨节节泛白，一股摧毁自身与世界的狂暴在血脉里冲撞。
就在这时，几不可闻的波动擦过灵魂。并非声音，是纯粹的灵念波动，公羊小过仅存的意念碎片在归墟水流中如磷火闪烁：“未济非穷途，星核灯芯未绝”
“哈！灯芯？” 教主嗤笑，星骸巨颅转向姜易凡心口，幽深眼窝似能洞穿血肉， “未济星骸是壳，那枚碎片才是髓！吾等了几万年，就为这颗能燃尽万法的混沌神髓！你真以为那周家小丫头的心火能点燃它？痴心妄想！”
姜易凡猛地抬头，眸中倒映着压顶的星骸巨爪，口中鲜血与质问一同迸出：“她在时，光便从未熄灭！是你夺走了她本可拥有的”
“夺走？”教主骨臂的动作似乎有刹那的凝滞，语调中的不屑像淬毒的冰锥，“是尔等自囚于所谓卦象定数！未济星灭，她的心脉注定残缺如漏舟！剜心代死是她唯一活法，也是她宿命的，”
*‘归妹’，非我命！ *
遥远时空中，慕容归妹决绝泣喊撕裂星海而来！同一瞬间，姜易凡心口的星核碎片疯狂搏动，一道周宁的虚影在他灵魂深处一闪而逝,那是她剜心瞬间的执念：不是绝望的舍弃，而是向死而生的点燃！
姜易凡残破的道袍无风自舞，并非他引动力量，是心核的碎焰被引爆了残存的“未济”之意。微弱的光自他心口炸开，竟短暂逼退了压近的骸骨巨爪。这一瞬的反噬让他喷出一口滚烫的银血，却也照亮了灵魂深处公羊小过最后的指引，
无数细碎的光点穿透冰冷的深渊，幽幽飘向姜易凡心口燃烧的位置。那是一枚枚只有米粒大小、散发着浅蓝色光晕的珠子，宛如凝固的泪滴。归墟深处幸存的鲛人不知何时浮现，它们不再歌唱古老的哀歌，只是用鱼尾搅动着水流，将承载着心念的泣珠无声送上。
第一枚泣珠融入心口光焰。
冰寒的绝望褪去了一丝。“她愿以心化海，”姜易凡的声音撕裂了咆哮的海水，低沉得如同来自深渊的怒吼，“我便以此心为炉，炼尽尔等劫灰！”他猛地将掌心紧握的星核碎片压向胸口光芒流转之处！
鲛人之泪如星河汇流，前赴后继地涌向那盏焚烧一切的命魂心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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