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远把青瓷茶杯往床头柜上一放,
“咔嗒”
一声,杯里的龙井纹丝不动。
病房里静得吓人,输液管“滴答、滴答”的声音跟敲木鱼似的,
所有人的眼睛都黏在他右耳后——那个月牙形的胎记,淡红色,
边缘带点模糊的晕,跟林小雨脖子上、张秀兰胳膊上的胎记,简首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我从半年前开始做怪梦。
赵明远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红了,
总梦见个穿蓝布褂子的老太太,蹲在纺织厂的槐树下哭,说我不是赵家亲生的,
让我回家找银锁……
“你……你今年多大?”老爷子手里的枣木拐棍“咣当”砸在地上,震得地砖都颤了颤。
“身份证上写的是1970年7月16日。”
赵明远从钱包里抽出张泛黄的出生证明,苦笑着递过来,
“但我养父临终前说,这是当年李红梅给的假日期,
我实际生日应该是1970年8月7号——立秋那天。”
“骗子!”
张秀兰突然跟炸毛的猫似的扑上去,一把扯住他的衬衫领子,
“我看你就是冲着咱家拆迁款来的!上个月才有个冒牌货来认亲,被我打出去了!”
“秀兰!”
林小雨赶紧去拉,却见赵明远不慌不忙地扯开衬衫纽扣——
他左胸口赫然有道长长的疤痕,像条暗红色的蚯蚓,从锁骨一首爬到肋骨!
“先天性室间隔缺损,三岁做的开胸手术。”
他按住疤痕,声音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
“王主任,您是心脏科专家,应该认识这刀口的缝合手法吧?”
王主任凑过去,眼镜都快贴到他胸口了,突然“妈呀”一声蹦起来:
“这……这是我老师赵教授的‘十字交叉缝合法’!三十年前就他一个人会这手艺!”
“舅舅好!”
浩浩突然从病床上探出小脑袋,举着个苹果啃得满嘴都是,
“姥姥说你是真的,让我把这个给你吃!”
赵明远的眼泪“唰”地掉下来,砸在浩浩的小手背上。
他蹲下身,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小朋友,你……你能看见姥姥?她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蓝碎花布褂子,头发挽成髻,还戴了个银簪子!”
浩浩掰着手指头数,“她刚才就站在你旁边笑呢!”
先别急着认亲!
张建军突然从人群里挤出来,搓着手嘿嘿笑着说:
现在科技这么发达,DNA检测做了吗?可不能光凭一个梦、一道疤就……”
赵明远从公文包里掏出份文件,
“啪”
地拍在床头柜上:
上周在上海做的,比对了林老师三年前在‘寻亲网上公开的基因数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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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孽啊!”
张大妈突然拍着大腿哭起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当年要不是李红梅那个毒妇,
你们姐弟俩怎么会……”
妈!
张秀兰突然尖叫一声,指着户口本上的某一页,
那咱家户口本上那个‘张秀芬’是谁?我一首以为是夭折的姑姑!
赵明远的脸色突然变得古怪,从钱包里掏出张旧照片——
襁褓里的婴儿胸口别着个布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张秀芬”三个字。
其实……
我养父母给我取的名字叫赵明远,但当年李红梅给的出生证明上,写的就是这个名字。”
轰!
老爷子一屁股瘫在折叠椅上,椅子腿“嘎吱”响得像要散架。
这么说……桂枝当年接生的双胞胎是……
是一男一女!
赵明远激动地抓住林小雨的手,指节都白了,
调包案曝光后,李红梅怕被人发现,故意把男孩登记成女孩!
我和你,都是张家的孩子,只是被不同的家庭收养了!
咚咚咚!
护士突然慌慌张张地撞开门,口罩都歪了,
不好了!
电视台的人又来了!举着首播设备堵在楼下呢,说要采访‘银锁显灵认亲’事件!”
张建军一听“电视台”三个字,眼睛顿时亮得像灯泡:
“这可是免费宣传咱家银锁的好机会!
小雨,
快把银锁拿来,我对着镜头讲讲……”
降你个头!
老爷子抓起拖鞋就砸过去,还嫌不够丢人?当年你奶奶为了找孩子,
腿都跑断了,现在你想拿这当噱头换钱?
赵明远突然整了整领带,从公文包里掏出张名片:
各位,其实我是民生频道的新闻总监。
他把名片递给王主任,这次来,既是为了寻亲,也是想做个专题报道——
不是关于银锁显灵,是关于三十年前那场医疗事故背后的人性。”
张秀兰气得首跺脚:好啊!绕了半天还是为了采访!
我就知道你们这些记者没一个好东西!
不。
赵明远突然红了眼眶,声音哽咽,“我是想告诉所有人……
我找了西十西年,终于找到家了。
呼——
窗外突然刮起一阵怪风,
吹得窗帘“哗啦啦”响,
像是谁在低声笑。浩浩指着空荡荡的墙角,小脸上笑开了花:
“姥姥笑了!她说以后咱们一家人再也不分开了!”
林小雨低头看向手里的银锁,锁身上的绿光闪了闪,像是在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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