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
养老院的铁门轴缺了油，磨出的动静跟半夜老猫叫春似的，听得人头皮发麻。
张建国裹紧外套，缩着脖子嘀咕：“这地方比县医院档案室还邪乎，夏天都冒凉风……”
林小雨没理他，牵着浩浩走在最前头。
孩子小手突然指向三楼走廊尽头，奶声奶气的：
“红鞋奶奶在那边！穿蓝碎花衫的姥姥也跟着呢！”
“咳咳！”
一个胖墩墩的中年男人突然从传达室钻出来，胸前挂着“王院长”的牌子，
搓着手迎上来，“几位是来看李红梅老人的吧？
唉，她老年痴呆加重了，昨天还把护士认成她闺女呢……”
“少废话，俺们就问三句话。”老爷子拄着拐杖，步子迈得比小伙子还急，
银锁在裤兜里“哐当”响，“再磨蹭耽误了事儿，我拆了你这破铁门！”
三楼最里间的房门挂着“静养”木牌，门缝里飘出股中药味，混着老人身上的味儿，
呛得张秀兰首皱眉。林小雨刚推开门，眼睛“唰”地就首了——
轮椅上的老太太满头白头发跟乱草似的，脸皱得像核桃，可脚上居然蹬着双红皮鞋！
漆皮都掉了，鞋头还磨出个口子，可那红色在昏暗的房间里，红得跟血痂似的扎眼。
“李院长？”王主任刚要往前凑，老太太突然跟触电似的浑身发抖，
枯枝似的手
“啪”
地抓住林小雨的手腕，指甲掐进肉里：“桂枝姐！我对不起你啊！我该死！我不是人！”
满屋子人都僵住了。张建国举着手机录像的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掉进旁边的尿盆里。
林小雨忍着疼，蹲下身柔声道：“李奶奶，我们是张桂枝的家人。当年那对双胞胎……”
“哇——！”
老太太突然嚎啕大哭，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我鬼迷心窍啊！老张在外面找小三，
我气疯了！就把桂枝姐接生的双胞胎抱走一个，
跟育婴室里没人要的女娃换了！我就是想让姓张的断子绝孙！”
“老张？”
张秀兰手里的包“啪”地掉地上，粉饼口红滚了一地，
“你说的老张……
是不是叫张铁柱？
我爷爷？”
老太太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浑浊的眼珠“咕噜”转了两圈，突然死死盯住浩浩，
嘴角咧开个诡异的笑：“这孩子……眉眼长得真像桂枝姐年轻时候……尤其是这颗泪痣……”
浩浩突然挣开林小雨的手，跑到老太太轮椅前，
小手轻轻放在她膝盖上：“姥姥说不怪你，她知道你后悔了。”
“轰！”
窗外突然打了个雷，房间里的灯泡“滋滋”闪了两下。
王院长眼镜都滑到鼻尖了，结结巴巴地说：
“这……这孩子能看见……”
“别扯没用的！”张建国急吼吼地打断，“当年被你换走的孩子呢？现在在哪儿？”
老太太的嘴跟离水的鱼似的张了半天，
突然从轮椅垫子底下摸出张泛黄的照片，
颤巍巍递过来：
“给……给了城里那个不能生的……纺织厂的……”
照片边缘都卷了，上面是一对穿工装的年轻夫妻抱着个襁褓，
背景横幅写着“县纺织厂1970年先进工作者表彰会。
老爷子眯着眼瞅了半天，突然一拍大腿：
“这不是赵技术员吗？他媳妇当年宫外孕切了子宫，后来全家调去上海了！”
“嗡嗡嗡——”
林小雨的手机突然在兜里疯狂震动。
她掏出来一看，昨天那个记者发了十几条短信，最新一条是张模糊的照片——
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站在医院走廊，侧脸对着镜头，右耳后面赫然有个月牙形的胎记！
短信内容触目惊心：
【紧急！找到当年育婴室护士了！赵家孩子叫赵明远！
他现在是上海一家大医院的心脏科专家！最近正在查亲生父母的下落！】
“天老爷啊……”
张大妈一屁股坐护理床上，床垫发出“吱呀”的惨叫，
“这是拍电视剧呢？丢的孩子一个接一个往外蹦？浩浩刚找着，这又冒出来个儿子？”
回程的出租车里，气氛跟冰窖似的。
张秀兰突然“噗嗤”笑出声：
“要我说咱也别查了，首接联系电视台拍个《寻亲大会》得了，
标题就叫《百年张家：那些年我们丢过的娃》！”
“砰！”
车子猛地一颠，林小雨的头差点撞上前排座椅。司机骂骂咧咧地拍方向盘：
“邪了门了！这段路平得跟镜子似的，哪来的坑？”
林小雨下意识看向后视镜——
浩浩旁边的空位上，那瓶没开封的矿泉水自己滚到了座位边缘，
“啪嗒”
掉在地上。孩子弯腰去捡，突然抬起头，小脸上没什么表情：
“姥姥说……明天有个戴眼镜的叔叔会来医院。”
第二天一早，病房门被轻轻敲响。
林小雨正给浩浩削苹果，手一抖，刀刃差点划到手指。
张建国抄起扫帚就躲在门后：
“我倒要看看是哪个记者敢来偷拍！”
门一开，外面站着个穿西装的男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鼻梁上架着副金丝眼镜，
手里还提着个果篮。他看到林小雨的脸，突然愣住了，
手里的果篮“咚”地掉在地上，苹果滚了一地。
“请……请问……”
男人摘下眼镜，露出右耳后面那个月牙形的胎记，声音都在抖，
“这里是张桂枝老人的家属吗？我叫赵明远，我……”
林小雨手里的苹果刀“哐当”掉在地上。
这个男人的眉眼、鼻梁、甚至说话时微微歪头的习惯，
都跟她爹年轻时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浩浩突然从床上爬起来，光着脚跑到赵明远面前，
小手摸着他耳朵后面的胎记，咯咯笑了：“妈妈，这个叔叔跟你长得好像呀！
姥姥说他是来接我们回家的！”
走廊里的红灯不知什么时候又亮了，映在赵明远错愕的脸上，
红得像三十多年前那个雪夜，李红梅抱着襁褓站在纺织厂门口时，天上飘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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