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的风跟小刀子似的刮着脸，
老张家的新房顶上却热闹得像过年。张建国踩着脚手架挂红灯笼，
脚下一滑，“哎呦喂！”整个人跟个大闸蟹似的摔进沙堆里，灰头土脸地爬起来，
嘴里还骂骂咧咧：
哪个缺德玩意儿把沙子堆这儿了？
活该！
让你嘚瑟！
张秀兰嗑着瓜子站在底下笑，瓜子皮吐了一地。
张大妈从屋里端着盘喜糖出来，一把塞进她嘴里：
堵上你的嘴！赶紧去县医院接你姐，浩浩今天出院！
县医院门口，林小雨正给浩浩办出院手续。
孩子小脸圆了一圈，抱着个奥特曼模型不撒手，奶声奶气地问：
妈妈，
新家真的有专门放玩具的房间吗？舅舅说给我买了轨道火车！
那可不！
赵明远拎着大包小包凑过来，西装革履的，胸前还别着个亮闪闪的“新闻奖”徽章——
前阵子台长亲自打电话道歉，非洲调令的事儿早就黄了，还给他升了制片人。
新家门口停着辆小货车，老爷子叼着旱烟袋指挥工人搬东西。
最显眼的是个红木供桌，上头摆着张桂枝的黑白照片——
穿蓝布褂子，梳着髻，笑得眼睛眯成条缝，前面那个再也打不开的银锁擦得锃亮。
爸，这供桌放客厅多碍事啊。
张建军西装笔挺地凑过来，现在他可神气了，
拆迁款一到账就盘下了街口的超市，天天数钱数到手抽筋。
老爷子眼睛一瞪，烟袋锅“梆”地敲在他脑门上：
滚犊子！
没有你奶奶，咱家能有今天？供桌就放客厅正中间，天天给她老人家上三炷香！
正热闹着，一辆宝马“吱呀”停在门口。
药厂老板拎着个大红包下来，笑得满脸褶子：
张叔，给您送乔迁礼来了！
后头还跟着个穿白大褂的——
陈教授，手里拿着浩浩的检查报告，嗓门亮得像喇叭：
各项指标都正常！这孩子以后就是个健康小子！
开席的时候，三张大圆桌摆得满满当当。张大妈突然抹起眼泪，抽抽搭搭地说：“要是桂枝姐能看见……”
姥姥看着呢！
浩浩突然指着屋顶的吊灯。
说来也怪，
那水晶灯“啪嗒”闪了两下，灯光碎成一片星星，落在供桌的照片上。
酒过三巡，赵明远举着酒杯站起来，脸喝得通红：
我宣布个事儿——我跟台里申请了家庭类节目制片人，以后专门帮人寻亲！名字都想好了，就叫《银锁里的家》！
“好！”
全家人拍巴掌，把碗碟都震得叮当响。
张秀兰突然掏出个红本本塞给林小雨，神秘兮兮地说：“姐，你打开看看。”
林小雨翻开一看，手“唰”地抖了——是张房产证，上面写着她和浩浩的名字！
“这……这钱你们留着开店啊！”她眼泪“啪嗒啪嗒”掉在红本本上。
“哭啥！”张大妈给她擦脸，自己眼眶也红了，
“咱老张家亏欠你三十多年，这点算啥？以后你跟浩浩就踏踏实实在这儿住！”
老爷子喝得脸红扑扑的，突然敲了敲桌子：“都静一静！
我也宣布个事儿——剩下的拆迁款，咱家成立个‘桂枝助学金’，专门帮那些得心脏病的孩子！”
满屋子人先是一愣，接着掌声差点把房顶掀了。
张建军媳妇在旁边小声嘀咕：“这得少赚多少利息……
”被张建军狠狠瞪了一眼：“闭嘴！当年要不是妈，你男人早饿死了！”
夜深了，客人都散了。林小雨独自站在阳台上，望着满天星星。
赵明远走过来递给她杯热茶，哈着白气问：“想啥呢？”
“我在想……妈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林小雨摸着胸前的银锁，锁身凉丝丝的，像是谁在轻轻握着她的手。
赵明远笑了，眼睛里映着屋里的灯光：“可能从她把我们送走那天起，
就在等咱家团圆的这一天吧。”
屋里传来浩浩的笑声，还有张秀兰追着他喂饭的嚷嚷声：
“小兔崽子！再跑我把你轨道火车拆了！”楼下老爷子正跟陈教授下象棋，
耍赖的声音隔着两层楼都能听见：“不算不算！刚才那步我没看清楚！”
林小雨靠在栏杆上，突然觉得心里暖烘烘的。
这才是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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