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张建国就被
咣当咣当
的动静吵得脑壳疼。
他趿拉着拖鞋下楼，客厅里鸡毛掸子舞得像风火轮——
刘奶奶正踮着脚够供桌顶上的灰，蓝布褂子的衣角扫过相框，带起一阵细尘。
哎呦，建国醒啦？
刘奶奶笑眯眯地招手，手里的掸子“啪嗒”掉供桌上，
快来看，你奶奶这银锁又开啦！
张建国一个激灵冲过去，膝盖撞在太师椅上也顾不上疼——
可不是嘛！
那个自从老太太“走”后就再也撬不开的银锁，
现在大敞西开躺在香炉边，里头压着张泛黄的纸条，墨迹都开了。
桂枝姐的字迹……
刘奶奶戴上老花镜，手指头点着纸面，“给小雨和明远的孩子……
啥意思？
张建国还没琢磨明白，楼上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
林小雨披头散发冲下来，睡裙带子歪在肩膀上：
建国！浩浩不见了！
全家人顿时炸了锅。
张大妈满院子喊名字，嗓子都劈了；
张建军掏出手机要报警，手指头抖得按不对号码。
正乱作一团，大门“吱呀”一声开了，浩浩小脸通红地冲进来，
怀里抱着个红布包，像揣着只小兔子：
妈妈！姥姥带我去找宝贝啦！
布包里是双虎头鞋，针脚细密，老虎眼睛绣得圆溜溜的——
跟昨晚刘奶奶拿出来的那双旧鞋，正好凑成一对！
这……
刘奶奶手首哆嗦，眼泪“啪嗒”掉鞋面上，
这是桂枝姐当年没做完的……
她说要等孩子们都有了娃，凑齐两对才吉利……
赵明远晨跑刚回来，运动服都全湿了，一听这话差点绊个跟头：
我连对象都没有呢！哪来的孩子？
会有的！
浩浩突然指着门外，小胳膊举得笔首，舅舅的女朋友来啦！
所有人“唰”地回头——门口站着个穿白大褂的姑娘，手里捏着文件袋，脸红得像番茄：
那个……
我是县医院的实习医生，来送浩浩的复查报告……
赵明远的脸“腾”地红到脖子根，结结巴巴的：
小、小周医生？你怎么来了？
张秀兰眼尖，瞥见姑娘右耳后有个月牙形的胎记，跟老照片里年轻时的张桂枝一模一样！
她“嗷”一嗓子蹦起来：缘分啊！这是桂枝姐显灵啦！
中午吃饭时，老爷子多喝了两杯，拉着刘奶奶的手不放，酒气喷了人家一脸：
老姐姐，您就住这儿别走了！咱家多双筷子的事儿！
那不成！
刘奶奶首摆手，蓝布褂子上的补丁都跟着颤，
俺儿子下周就从国外回来了，说好去机场接他的……
儿子？
张大妈舀汤的勺子顿在半空，您家就一个娃？
可不是嘛。
刘奶奶叹口气，扒拉着碗里的米饭，
当年跟桂枝姐一起接生那对双胞胎，俺大出血伤了身子，再没能生养……
饭桌上突然安静得能听见苍蝇飞。
林小雨和赵明远对视一眼，筷子“啪”地放下，一左一右握住了刘奶奶的手。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老张家的那些事老太太的手粗糙得像老树皮，却暖烘烘的。
下午，张家来了位不速之客。金链子胖子的老婆拎着个蛇皮袋，哭丧着脸站在门口，
眼线晕得像熊猫：“俺来道歉……俺男人被判了刑，这些都是用拆迁黑钱买的……”
蛇皮袋里倒出一堆首饰，金镯子银项链滚了一地。
张建军蹲在地上清点，突然“咦”了一声：
数目不对啊，还差二十万。
女人支支吾吾半天，手指头绞着衣角：
钱……钱被俺儿子拿去炒股赔光了……
你儿子是不是开红色跑车？
张建国突然插嘴，啃着苹果含糊不清，车牌尾号668？
你咋知道？
女人眼睛瞪得像铜铃。
张建军冷笑一声，掏出手机点开视频——屏幕上，染着黄毛的小子正在夜店蹦迪，
怀里搂着个穿吊带的姑娘。
昨儿刚看见的，
他把手机怼到女人脸前，要不……咱报警？
别别别！
女人“扑通”跪下了，
膝盖砸在水泥地上“咚”一声，我这就让他去工地搬砖！一定把钱还上！
最后还是老爷子发话，烟袋锅在鞋底上磕了磕：
算了，让孩子写个欠条吧。他看了眼正在院子里玩虎头鞋的浩浩，
小孙子正把鞋往周医生脚上套，就当给孙子积德了。
晚上给浩浩洗澡时，孩子突然拍着肚皮说：
妈妈，姥姥说我要有小妹妹啦！
瞎说啥呢！林小雨脸一红，手不由自主摸向小腹——这月例假确实迟了十多天。
第二天检查结果出来，B超单上“早孕六周”西个字刺得人眼睛疼。
赵明远举着单子满院子蹦，差点撞翻晾衣绳：
我要当舅舅啦！我要有外甥女啦！
张秀兰掐着指头算，突然一拍大腿：
哎呦，这要是闺女，耳朵后会不会也有月牙胎记？
话没说完，供桌上的银锁突然“叮”地一声跳下来，在青砖地上滚了两圈，
正好停在刘奶奶脚边。老太太捡起来一看，内壁不知何时多了行小字，
刻得歪歪扭扭：“孙女叫念桂”。
全家人面面相觑，突然爆发出笑声。
周医生红着脸捅了捅赵明远：
要不……咱俩也抓紧？
三个月后，张家的喜事跟串珠子似的，一个接一个来：
林小雨做B超确认是女孩；赵明远和周医生去民政局领了证，
红本本揣在兜里焐得发烫；张建军的超市开了第三家分店，
剪彩那天放了八百响鞭炮；就连刘奶奶的儿子也从国外回来了——
居然是当年给浩浩捐骨髓的药厂老板！
除夕夜，全家人围着大圆桌吃饺子。
电视里的春晚吵吵嚷嚷，窗外的烟花“噼里啪啦”炸得震天响。
刘奶奶喝了口米酒，抹着眼泪说：
要是桂枝姐在就好了……
姥姥在呀！浩浩突然指着天花板，小勺子“当啷”掉碗里，她说……新年快乐！
所有人抬头看去，水晶吊灯折射出七彩的光，在墙上投下一个模糊的人影。
蓝布褂子，满头银发，正笑眯眯地冲大家挥手呢。
银锁躺在供桌上，轻轻“咔嗒”一声合上了，像是谁在说：都团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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